池塘：子溪光阴深处，一个不肯离去的身影

作者简介：子溪，本名余普查。曾用笔名郁柳。甘肃天水人,中国西部散文学会理事。学生时代开...

作者简介：子溪，本名余普查。曾用笔名郁柳。甘肃天水人,中国西部散文学会理事。学生时代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在《少年文史报》，《星星诗刊》、《飞天》、《诗歌月刊》、《小散文》，《读者原创版》，《手稿》、《西部散文家》、《陇南文学》、《甘肃日报》，《内蒙古日报》，《辽沈晚报》，《兰州日报》，《天水日报》，《甘肃地税》等省内外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文学评论等300多篇首。多次获省级以上征文大赛奖。出版有散文集《暖风吹过坡地》、《河流的声音》(中国文联出版社)。散文集《我的伐木场》（待出）。

黄昏与树

在黄昏，与我相遇最多的

是行道两边的树

路灯如雪，我想起白天

它们刮起的风

让南山的草木绿了

它们遮住的阳光

河流一样在石头里歌唱

它们坚守的位置

一群鸟儿在自由地飞翔

现在，它们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带着很重的心事

一种无家可归的样子

我在它的身前靠了靠

它如刀的枝干，把路劈成了两半

它如剪的叶子，裁碎了我的目光

我从未感到，一棵树的阴影

成为我心里无边的苦难

好在黄昏像一匹快马，四蹄如风

树们向道路两侧倾了倾身子

我头顶的天空，一弯新月照下来

我看见自己长长的身影

在树根的周围，青草一样蔓延开来

2016年4月11日

芦苇里的光阴

从河流的方向

我看到了远山的沉默

芦苇浩荡，风吹来

季节在这里延伸

时光划开的堤岸上

我想象的空间，有鸟飞过

而云朵，反复描述着一种梦境

另一些植物也在生长

而芦苇，占据了我寻常的日子

作为一个匆匆的过客

我已熟悉了芦苇惯性的倒伏

视野如此辽阔，花开四季

芦苇以外，一片陌生的水域挡住去路

光阴深处，一个不肯离去的身影

在月光下，与我一起老去

2016年4月9日

拐弯的地方是故乡

河流拐弯是因为泥土在酣睡

道路拐弯是因为树林在相拥

云朵拐弯是因为暖风在缠绵

阳光拐弯是因为季节在抒情

拐一道弯，我看见麦子杨花了

拐两道弯，我看见炊烟饶过瓦房了

拐三道弯，我看见父母坟头上的猫儿草罩住黄土了

再拐弯，村庄就大模大样地靠在我胸前了

嗅着母亲一样酥软的空气

我只想对故乡说一句话

其实在外面的时候

我是拐了更多的弯路才回来的

2016年1月7日

天一会儿晴一会儿阴

比绿叶绿，比黄叶黄

比我眼中的事物更具两面性

比一个人的消失

没有答案，但可以掩盖一些事实

比一只鸟儿的自由

只差一根树枝的距离

这样的脸谱

就可以更改泥土的心情

黑暗比我想象的更现实

更让人产生错觉

那些长短不一的树影

会站起来为我做出证明

党家河的瓢

这些白白的瓢花

开满党家河的每一片山坡

让我想起年轻的母亲

在这里洒下的每一滴汗水

洁白晶莹

我在这些花的色彩中慢慢沉醉

母亲的发髻上别着最靓的一朵

给我的姐姐，给我的弟弟

留下一个古老的村庄

这是五月，我的思念饱满如汁水

孕育在母腹一样的山坡上

六月到来，我就是一颗熟透的瓢

而母亲坐在另一座山坡上

瓢子们围着她，像插遍田野的一根根香烛

大雨落在村口

大雨落在村口

我找不见回家的路

一位乡亲喊我几声

我摇晃的身影

插成河岸的一株垂柳

大雨落在村口

我已站立很久

像一口幽深的池塘

蓄满沉重的忧伤

风过处，一只乳燕淋湿了翅翼

大雨落在村口

我被往事筑成一堵泥巴墙

雨水穿墙而过

我深爱的亲人

从一道峡谷里走失

这山和那山

这山，总不及那山高

走向这山，需要花很大的气力

走完这山

就有一场雨淋湿自己

这山，有一棵树离你最近

适合放飞心内的鸟

那山，有一片向阳的坡地

适合在山脚下，建一座瓦房

养一群牛羊，鸡鸭

这山，是我额头上的一块疤

我用眼泪天天擦洗

那山，有一弯明月正在睡眠

就像我已经走失的童年

2016年5月8日

在党家河我找不到一只蹦蹦跳跳的蟋蟀

姐姐进城给上学的孙女做饭去了

表嫂抱着孙子在墙角晒太阳

她的儿媳在广州打工

弟弟开车去辛大村接幼儿园的孩子们

我一个人坐在河边找童年

林子里稀稀落落几声鸟啼

水泥路弯弯拐拐伸到家门

一只小狗拴在铁链上闭目养神

地膜覆盖的玉米田里

看不见一只蹦蹦跳跳的蟋蟀

河流瘦瘦的，漂着一些枯枝败叶

母亲当年洗过衣服的石头上

长出一绺陈年旧事的苔藓

四月刚过，八月未到，野草莓躲躲闪闪冒出了花蕾

山谷安静，我的内心积满了无限的忧伤

我看到你在湖水中倒立的身影

你在湖水中倒立着

所有你关心的事物也倒立着

岸上的垂柳，路灯和楼群

流年里的爱情

包括你看到我时一个样

只是时间还在站立着

我们的误差就在于脚下的这片蔚蓝

天空依然高悬在我们的头顶

目光和路灯发出同样的光芒

心底的微澜，与湖水相触

说什么都不重要了，黄昏已老

你在桥上，我在堤岸

湖水向东，我们向西

2016年5月13日

对于阳光

对于阳光，我时刻保持着格外的警觉

它总是板着面孔投以直视的目光

让我的影子匍匐于地

它又像一个诡异的医生

手持一支尖锐透明的针管

给我的体内注入饥饿，疲乏

灰烬般的燃烧

至于夜晚，为杀出一条看不见的道路

我精心打磨一些月亮，河流

和星星的武器

它幽灵一样敏捷

携带丝丝的亮光

让我在片刻的失忆中

葬身于一场重度扩散的花事里

2016年5月12日

笼子里的鸟

清晨，我被笼子里的鸟声吵醒

同时被吵醒的

还有微风里拂动的窗帘

阳台上绽放的花朵

窗户里透进来的一束阳光

我发现，自己也被这些吵醒的事物

像笼子一样关了起来

譬如我要到外面的世界去

我必须穿上窗帘一样的服装

必须享受到花儿一样的爱情

必须吃上阳光里熟透的果实

鸟儿一边啼叫着，一边扑腾扑腾挣扎着

包括我在内的家人

都不给它一次放飞的自由

我于是和鸟儿默默对视了一番

黎明的时光，已悄悄弥散于房子的各个角落

2016年5月11日

我被天空挡了一下

我被天空挡了一下

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朵云

蓄满了多年的雨水

而你就是满天的繁星

我穷追不舍，在月亮里

遇见了相思的桂树

直到最亮的一颗

如太阳，将我化为无有

我被天空挡了一下

我顺势躺了下来

头发长成了茂密的森林

四肢耸成了险峻的山脉

血液淌成了澎湃的河流

眼睛亮成了蔚蓝的湖泊

而心脏，汹涌成了爱的岩浆

要来就空手来

你们，要来就空手来

别把故乡鸟笼一样挂在风情线上

我看不清故乡的河流奔向何方

要来就空手来

别把喝了敌敌畏的爱情

晾在拥挤的医院走廊

要来就空手来

别把小路绳子一样缠在腰间

从步行街上东张西望

要来就空手来

别把老屋后的腊梅

连根带苗一起拔来

我的阳台其实多年不见阳光

要来就空手来

立夏已过，村庄安好

只需给我吐出一句温暖的词语

2016年5月10日

夜宿党家河又轻又静的夜

就像母亲给我缝补的外衣

三两声鸟语

像三两块圆圆的补丁

这是母亲的党家河

梦里她年轻的身影

开成白天相遇的草莓花

我相信有一朵

就是母亲发髻上别过的

木格窗户里移动的月光

一定是母亲身着一袭的白衣

给远道而来的我

五十年来最亮的一次惊喜

母亲，我知道村前的河水里

还有你洗过衣服的石头

现在，它像一个枕头

被我翻来覆去搅起了一团水声

我知道你就在村前的小径上徘徊

夜色里你慈爱的目光蓬勃生长

就像那一片青葱的麦田

拂去我满身的疲敝和忧伤

2016年5月7日

池塘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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