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节快乐  祝你做个优雅的老儿童

天翼阅读，陪你悦读✦文|陈大力SundayMorningMaroon5-SongsAbout...

「宝宝」这个自称刚一流行起来，便被我恬不知耻地挪用，撒满在和朋友的聊天界面。扮幼稚的决心在男友面前更甚，状态常见于撒娇与撒泼二者间切换，唯独少见沉稳。

后来想想，为什么我们把自己往「儿童」的方向推拢呢，是内心深处都肯定，单纯是个好东西。

比起备受摧残的人生半途，刚刚起步时风霜未经的脸蛋儿，怎么看都更好下口。所以我们这些准大人啊，每年六月第一天必须轰轰烈烈强调一遍，“我还能过儿童节，谁老呀，你才老”。

前两天难得跟人叙旧一次，对方是我小学同学，来了上海。讲起六年级的事，她说不知道是不是她早熟，但她真的觉得，六年级的大家，就已经知道要跟好学生一起沾光了。

好学生指的是排名前三的我，她当时成绩蛮差，打饭时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后面就有人嘟囔“成绩差果然是脑子转得慢啊”。而我作为需要每月执勤的中队长，偶尔缺席一次午饭，会有三个人惦记着帮我打。

她念书是念不好，但当时我们的老师也鲁莽得过分，请她去黑板做题，过了五分钟就指责她“笨得像猪”。其实那道题确实偏难，班上可能大半没做出来，但老师这么说了，多数人就心安理得地，把这罪名给她套上。

还有一件事。初中班上有个雀斑龅牙的女同学，性格非常友善，成绩不拔尖但喜欢帮着老师做事，有班会活动就自愿帮姑娘们化妆，不抢风头，也认真读书。

但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在心理、计算机这种「水课」上举手回答问题，都会被男生集体起哄“班花、班花、班花”，女生也跟着笑。我偷偷看她，她脸特别红，泪水在眼眶打转。

其实在这种时候，哪怕不站出来维持正义，就闭嘴不跟着嘲弄，很难吗？一点也不难。可惜那时候啊，我们还不懂在大千世界里，除了自己，还需要体谅谁。年幼的我们啊，没判断力，脑袋空空，热衷盲从，轻易就被群体意志驱使着，做了不假思索的坏人。

这就是为什么，后来年满二十的我们看校园霸凌的视频，总是感到极度愤慨与心寒。因为比起成年人的细微算计，人在「不懂事」时的原始恶意，那不知收敛的出击，杀伤力才是真的可怕。

童年是高斯滤镜下的月球表面，没你回想中的那么美好。我当然不是写这篇文章来抨击小孩子的。我只是越来越觉得，比起「天真」，我更仰赖「懂得」。

一直以来我拍片子，遇到过最配合的采访对象，都是以前低声下气求过别人接受采访的人；我闺蜜一个月三个coach包，但从没歧视过买高仿的人，只因她爸爸本为平民，是从赤贫到白手起家。

就好像，没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很少有信佛的，因为佛教的「超度」与「慈悲」，尝过世间最苦一口的人才好参透。成长的一路你受过太多挫，终于开始不断丢弃自己，包容他人，融入社会。你学着接纳规则，一样东西大多数人觉得好，你持不同意见，那就考虑做沉默的螺旋。基于这一点，或是更多，一堆人就跳出来说我丢掉童真了，我遗失本我了，成人世界真污浊。

实在太矫情。

我反而蛮喜欢成人世界彼此懂得包裹缺点、体谅软弱、适时退让的规则，包括能让一件straight up的事情温柔起来的「套路」，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你长大了后，把这些人情长短说成削足适履，说成是对你本性的「束缚」，我不觉得，我觉得它是对你的塑造。以前我被叫“阿姨”会伤心得发一条朋友圈，现在我已经坦然接受了。

我是阿姨啊，心里的思虑很多，在想怎样变得更优秀，做任何事情都掂量着怎样把对别人的烦忧降到最低，说话要酝酿，为了让别人舒服，不健康的感情要拒绝，为了放彼此生路。

我老了呀，人生来到二字开头的年纪，命运像走漫长钢索：自认舒展的同时左右摇晃着，表情活泼的同时又上下忐忑着，口号是闯出天高地厚，心里尾音是一句战战兢兢的“拜托啦，少犯一点错”。

和从前不同，我觉得“怕”是件好事情，它让你做事有谋略，有界限，更温润。

像成长，一开始是怯生生不敢迈步子，再来是豪情直起无所顾忌，而后又是由于真正的心智成熟，才知道该遮掩的要遮掩，该克制的要克制，“怕”什么就得规避，你唾弃之物也莫要加于旁人，不傻撞南墙，自封孤勇。我老了，吃过很多亏犯过很多忌，才懂说话别说太绝，别自夸，别刻薄，要忍住对他人不负责的评判，培养对非同类的包容。

而这些被误读为「束缚」的规则，比天真时期的露骨、以「率性」为名的伤害、无承担力的放肆，都要好太多了。

今天我祝你儿童节快乐，祝你一辈子有童真心，有人替你护着，更好。但我还希望祝你成长快乐，祝你不一头猛扎进成人世界的池水，而是慢慢磨炼好水性，从容体面地，做个周到且和气的阿姨。

更祝你我的赤子心，被打磨到不硌手，冲洗到不粗糙，闪亮、坚韧，生来宽阔，爱得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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