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有意思  食

 

小时候在潮语广播中常常听到:“爱食好鱼白腹鲳,爱食好菜芥蓝薳,爱娶雅某苏六娘。”饭配鲳鱼、糜配芥蓝,我自幼食之、爱之。三好得其二,不亦快哉?...

潮汕话中,“吃”、“喝”多用“食”字,唤“吃饭”为“食饭”、“喝水”为“食水”。赵朴初有诗云:“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化用的便是“吃茶去”的禅宗公案。赵州禅师说的是“吃茶”,潮汕人则说“食茶”。

断奶之后,我便开始食糜。

糜,即白粥。我们家烳糜多用高压锅,糜快熟的时候,锅盖上的阀子转得飞快,呲呲直响。其间不断有米汤从阀下冒出,铺满周围,干后形似卷鱼卷所用的腐膜。小时候我常将其揭下,撕碎着玩。

潮汕的糜不似广府的粥熬得那般细碎。糜的米粒晶莹饱满,米汤清亮黏稠,我们称之为“泔”。幼时母亲左手端着盛得半满的瓷碗,右手举起舀着糜的勺子,跟在我身后哄我“食加喙”。若我迟迟不肯张口,她便只撩泔给我食,或往碗里滴几滴豉油搅匀了。豉油糜比白糜更为开胃,但母亲说不可多食,唯恐皮肤变黑。

说到豉油,我就想起了豆腐花。

我们的老厝是临路的宿舍楼,出门往右可见一铁艺侧门,通往院内而不常开。凌晨五六点,一老人推来单车,后座担着两桶豆腐花,在院内叫卖。我曾隔着铁门,把握着零钱的小手伸过栏杆,接过装在薄膜袋里的豆腐花。把白嫩的豆腐花倒在盘中,滴上深色的豉油,即可配饭。豆腐花嫩滑,得用不锈钢汤匙才舀得起,不可用箸去夹。

“豆腐花——草粿——”走街串巷的叫卖声,定让许多小孩不能忘怀。我的味觉记忆并不只停留在清甘的草粿,更在洒于其上的白糖粉。我家买草粿并不频繁。每当我吵着吃草粿,母亲会不厌其烦地描绘小贩揭开桶盖时汗水涔涔而下的场景。

老厝前是一片田地,餐桌上蔬菜多摘自此田。小时候母亲喂我喝菜汤时,我会偶尔看到极小的白色菜虫浮于碗中。可见,所食之菜未经洒药,我也不知那时喝下了多少碗高蛋白菜汤。

梁实秋回忆祖父母夹起半肥半瘦的羊肉片往他嘴里塞时,坦言“实在不欣赏肥肉,闭着嘴跑到外面就吐出来”。小时候我也不喜肥肉。每逢炖鱼头汤,父母总喜欢让我吸食鱼脑的髓液。鱼髓便罢,竟还有白色的螺旋状脂肪,其表面覆有软鳞,吃起来如同嚼朥,我自己把它命名为“鱼朥”。父母总以营养丰富为由,迫我硬吞下去。幸亏后来传出鱼头毒素富集的言论,我才渐渐得以摆脱。

小时候在潮语广播中常常听到:“爱食好鱼白腹鲳,爱食好菜芥蓝薳,爱娶雅某苏六娘。”饭配鲳鱼、糜配芥蓝,我自幼食之、爱之。三好得其二,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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