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年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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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根儿


李洁

我是不喜欢过年的,因为过年就是那么一天,也就是那24小时,每当大年初一早上,我会问我娘:“年就这样过去了?”娘会说:“年就这样过去了!”

所以,我不喜欢过年,就像你卯足了劲,期盼一场大雨,还没觉得怎么下,雨就停了,失落至极。过年也是如此,总是意犹未尽,再怎么闹腾,年总觉得过得不够热烈,不够痛快。

但是,我喜欢过年前的这段时间,也就是年根儿。

年根儿,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这个词儿,那么贴切,每年就像一棵大树,365个日子从树顶上倒着数,过一天,去掉一杈,过一天,去掉一截,剩下的十几天,地上的树被砍完了,只剩下树根了,你就大胆地咀嚼吧,年根儿才有味儿,这一年的滋味,酸甜苦辣都在里面。

你看,年根底下,谁不像个多情的人。该思念的,该期盼的,该叹息的,甭管男女老少,一个都不会少。村口的娃,在苦苦盼着爹娘从外面打工回来哩,炕上的老人,在数着儿女回家过年的时刻呀,还有那在太阳底下不断打盹的老头儿,在思念去世的老伴呢,还有那些异地恋的年轻人,在呼唤着梦中的人啊。年根儿,该聚会的要聚会了,该回家的要回家了,该团圆的要团圆了,每一天都是激情澎湃的一天,每一天都是有滋有味的一天。

年根儿,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集市上、商场里,人头攒动,买东西跟不要钱似的,今天买鸡鸭鱼肉,明天买葱姜蒜,就算年货都买够了,老人们还是愿意出去转悠转悠,万一遇见个熟人呢,最好是多年不见的熟人,聊聊天,拉拉手,感慨感慨时间,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年轻人得买的东西就多了,父母的,自己的,孩子的,哪一样不得挑挑拣拣呢,因此,哪一天不去商场集市上跑几趟就心神不安似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走亲戚的,串门儿的,回家的,真是络绎不绝。还有理发店里,洗澡堂里,每天都是排着队,谁都愿意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过大年,就连那些宠物猫儿狗儿,也乖乖地让主人梳梳毛、洗洗澡。

年根儿的晚上也不同于平常的日子。KTV里,唱歌的多了,饭店里,请客的多了,厨房里,炖肉的多了。家家户户点上灯笼了,还有的孩子等不到过年的那一天,便开始点鞭炮,放烟花了。深更半夜,还有不睡觉的,那是刚团聚的夫妻俩互诉思念呢,那是刚到家的孩子在跟爸爸妈妈聊外面的世界呢,还有人被失眠困扰着,那是在思考这一年的得与失,下一年的奋斗目标呢。

年根儿,这是多么热烈的一段时间,闻起来,犹如一坛淳厚的好酒,听起来,犹如一曲醉人的绝唱。不要小觑年根里的一分一秒,因为它们传达的都是生命沸腾的声音,生命拔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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