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晨光】我与诗歌之间,隔着 生活这堵高高的墙 商希恒:《异乡书》(组诗)
商希恒,农民、打工者。四川泸县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在各大报刊发表诗文四百多篇(首)。诗作入选《中国打工诗歌精选》《2009——2010中国新诗年鉴》《汉语新诗鉴赏》。多次获奖,出版诗集《怀乡的琴》《逝水流香》(与人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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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书(组诗)
作者:商希恒(四川)
作者:商希恒(四川)
1
《甘棠村的早晨》
星星还在与黑夜缠绵那些像虫子一样,寄居在
甘棠村这片青菜上的人们,就起床了
将漱口水“啪啪”吐在瓦上的声音
锅铲“磕磕”翻动菜肴之声
不小心将碗撞在一起的洗碗声
跑在路上“突突”的脚步声
在天空黑色的渔网中
像鱼,左冲右突
啊,甘棠村,请宽恕这些粗鲁的声音吧
是的,它们知道硌伤了你香喷喷的梦
但又多么无可奈何
一只头灯的草莓领着我
在甘棠村弯来绕去的迷宫里
穿行。身前,身后
时不时跑出一个和我一样背着电饭煲的人
他们多么匆忙,来不及
仔细打量一下我这个沾满晶莹诗意的人
我知道,他们多想挣钱,过幸福生活
殊不知,钱这个时代的病毒啊
已潜入他们的血管,成了他们的血
2
《膏 药》
我的身体是一块易碎的石头
常常受伤,疼痛难忍
这时,一片膏药心疼地走来
紧紧贴在我身体上,缓缓输送着暖意
像溪水的环卫工,想要将那些垃圾
一一扫走
有时,她们呆在我身上两三月都不忍离去
当她们与我离别,也要留下
撕去时连带着皮毛的痛
黑黑的洗也洗不掉的痕迹,我知道
那是她们送给我的一帧帧唱片
唱着关怀与温暖,还有依恋
在异乡,一个人多么需要安慰啊
膏药,要用她们特有的香
将我朗朗照耀
其实,膏药多像我们哭了时
蘸着泪写下的诗歌,那种温暖
我们用尽一生,也要牢牢抓住
3
《在茶都》
在茶都,我看见
茶行,林立。一个个女人
坐着,埋头,在一个装着茶叶的簸箕里
迅速地翻捡着什么
像我勤劳的母亲,埋头,在庄稼地里,耕耘
而一登录QQ
一个个姑娘就纷纷向我推销昂贵的香
唉,姑娘们,我只是一个不爱喝茶的穷打工仔
请原谅我挥动沉默,将你们的执着
一一赶走
我爱撞得我“哎呀呀”叫的钢管
我爱将我一身画得脏兮兮的水泥
我爱扎在我骨髓深处那些疲惫和疼痛的钉子户
我更爱饱餐老板的刻薄
那眼神的无赖,多么辛辣
刚饮下,就灼伤了我的九曲回肠
让我忍不住,“噗”一声,呛出了满脸愤怒
和满眼泪水。但我有幸听到了从老家走来的一条好消息
或许,这对于我贫穷心酸的一生
已经足够了
4
《在城市间搬来搬去》
驮着山峰,我像一辆辆搬家车
拖着刺耳的喘息,在城市间
搬来搬去
厦门,漳州,泉州
这里是我家,那里是我家
满面沧桑,笑迎我身体的累和脏
但刚铺好的床,没睡几天
刚完工的工地,没仔细欣赏一下,我就搬走了
像一缕回忆,轻轻吹来,又吹走了
力气的宝贵借给了行囊的沉重
还给我的是气喘吁吁,和长长的叹息
如银的汗珠,“哧哧”掉下来
瞬息间,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亲爱的钞票,移情别恋了司机
让他眉开,眼笑
所谓的理想,前途,多像一弯七彩虹霓
渐渐被夜色锈断了,只剩下
一堆茫然的铁锈,锁住了
眼睛的一生
偶尔一声长鸣
是我愤怒的呼喊吗
一个人就这样,两手空空
渐
渐
老
去
5
《请别说诗歌》
下班回到工棚,我像往常一样
瘫到椅上,习惯性打开
手机QQ,QQ群的萤火虫一眨一眨闪耀着
诗友们的一首首诗歌,多像
一个个刚出炉的包子,直扑而来
热气腾腾的香
他们吃着吃着,就兴奋起来
像一群群幸福的麻雀,欢叫不已
啊,这些玫瑰一样的诗歌
有鲜艳的红,抛着
诱人的眉眼,却潜伏着锋利的刺
不经意间,就刺破了
我疲惫的眼和劳累的心
诗友们,请别说诗歌这奢侈的艺术了
请给我一杯茶吧,我要解解渴
请给我一桶温度刚好的水吧,我要解解乏
请给我一张床吧,再脏也行
能够容纳我一米六的劳累就够了
我与诗歌之间,隔着
生活这堵高高的墙
6
《东联大街西二巷22号2楼2号》
再小也是我们的家
只能挤下我们两夫妻瘦小的呼吸
一只老鼠窜进来探亲访友,也会拥挤不堪
白天受够了生活的欺辱
夜晚走进来,两颗受伤的心
多么渴望相拥,多么渴望
用身体的炭火,相互安抚
拥在铁架床上,我们必须小心翼翼
生怕窗前的月光偷窥
生怕嘎吱嘎吱的声响,让人
怀疑,第二天,就成了工友们的笑柄
白天被捂住了嘴巴
夜晚小小的幸福啊,也不敢大声叫出来
我们多像贼,偷偷摸摸做着自己的事情
但我们更怕有人咚咚敲门
更怕治安队员撞进来,将我们
从被窝里,揪出来
袒胸露乳,接受
生活的拷打,命运的讯问
7
《在深夜大声喊叫的人》
不知什么原因,一个人
总在深夜里,大声喊叫
仿佛要将深夜的寂静,喊破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吵醒,我只知道
我是一个睡的很浅的人,稍有风吹草动
就会醒来。好多个夜晚
我都被他的喊叫,折磨得精疲力尽
我很想循声冲过去,将他大骂一顿
然而冷静一想,也许他的内心里
被打工这个词,无奈逼进了太多的
雷鸣电闪、风霜雪雨
他太需要在深夜里,用大声喊叫
将它们驱逐出来
哦,请宽恕他吧
宽恕是他的幸福,也是
我们的幸福
8
《异 乡》
今夜,风一直盘踞在工棚外
与铁皮嘭嘭撕扯争吵着
不想停歇
请不要再争吵了
我烦躁得就要
七窍出血而亡了
二十多年了,我仿佛一直行走在荒野里
左边是草的深不可测,右边是深不可测的草
前边是坟的阴森,后边是阴森的坟
掏出青春,我从匪徒手里,换回的
却是泪水,口袋的空空如野,和
白发苍苍
难道,所谓的异乡,就是
一次次,一生也无法痊愈的
伤口?
难道,所谓的伤口,就是
一座火山口,在我身上,找到了
宣泄的快感?
作者简介
商希恒,农民、打工者。四川泸县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在《工人日报》《北京文学》《诗选刊》《扬子江》《飞天》《诗潮》《绿风》《中国诗歌》《中国诗人》《中国文学》《青年作家》《上海诗人》《文学与人生》《火花》《珠江》《黄金时代》《现代青年》《南方工报》《浙江工人报》等百余家报刊发表诗文四百多篇(首)。诗作《红薯》被2009年7期《语文教学与研究》转载。入选《中国打工诗歌精选》《2009——2010中国新诗年鉴》《汉语新诗鉴赏》。获2012年“非常梦想—四川省首届农民工原创文艺作品大赛”诗歌类三等奖;安子•2014年中国十佳打工诗人奖。出版诗集《怀乡的琴》《逝水流香》(与人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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