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条 收礼背后的潜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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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福建水师提督黄仕简给乾隆皇帝上了一封密折,内容十分详细。密折奏的是厦门进出各口船只,无论海外的,还是内地的,都要向海口(相当于海关)衙门缴纳数量不等的陋规银,一只船得交1500圆左右,这些钱都被海口文武衙门朋分收受,福建总督、厦门巡抚、布政使等各级官吏都涉其间。
为证明自己所言不虚,黄仕简特地附上3份自己的调查结果,分别是各衙门收受陋规银的名目和数量,以及部分收上来的钱用去了何处的账目。这份密折,可以说是一份福建官场灰色收入大起底。
可惜皇帝本人并没感激他的忠心耿耿和正气凛然,他令人走过场查了一遍之后降旨称“福建厦门洋行陋规一案,因系旧日相沿,事与婪索败检者不同……”
然后几名重要涉案人先被降职“以观后效”,没多久又异地做官了。皇帝倒是对这名实名举报人心存芥蒂——收点钱多大个事啊?!你检举这个,究竟有什么目的?
清朝陋规之发达,可以说整个大清就没有不拿灰色收入的官。官员收点钱,那是全国皆知的秘密,“民间相安已久,亦不复觉其为陋规矣”。
官员们自己为此所做的开脱,也似曾相识:“为吏者,升斗之禄有限,而应酬之费无穷,若一切旧规尽为裁革,固属美事,但冰蘖之需,后此者难以为继也”;“登奏牍则力辩,而僚属相对则昌言不讳也;居局外则抵斥陋规,而及其身为外吏,则收受亦尤前人也”。
言下之意:你别装道德,你当了官,比我拿的还多!而朝廷对这类案件的态度是,乾隆表态“不败露则苟免,既败露则应问”,不打馋的不打懒的,就打那些不长眼的。连被吃拿卡要的百姓都对这些事熟视无睹。
道光年间四川有个官员见属下州县送陋规甚巨,打算裁革,“州县不遵,百姓亦不遵”。百姓当然不是受虐成癖,谁挣点钱都不容易,不会犯贱到不送钱不痛快的地步。
他们只是怕好容易形成了一个能接受的规矩,你现在裁了,过两年来个新官,定的名目更多、收的钱更多而已。
“民间相安已久”靠的是“官”一方的不过分和“民”一方的无奈,这种力量不对等的拉锯终究是
脆弱的,手伸得长的官员早晚会突破暂时形成的潜规则,把标准越拉越高。
官面上的话都能扯高调,私下的规则才是真正影响社会的力量。掀开“相安已久”的平静表面,底下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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