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波逐流之神龙传奇》:第三章 烹茶论旧

 

------第三章 烹茶论旧------



杨宁的失神,并未瞒过吴衡的眼睛,只是在他眼中,杨宁近乡情怯的反应却成了惶惑,这反而让吴衡心意发生了变化,原本他觉得这自称许子静的少年过分冷血无情,甚至对自己的生死都漠不关心,此刻见他露出软弱神态,方觉得他毕竟是个十七几岁的少年,心中生出不忍之情,原本准备冷眼旁观的想法不由有些许动摇。

杨宁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神态无意中改变了很多事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淡道:“若非王爷相救,只怕我已经死在湖心了,今日王爷将我交给罗承玉,对前辈来说,这是应有之义,在下也无法责怪,此去幽冀,不论是生是死,都和王爷无关,若是我能生还,也不会因为今日之事怀恨王爷,只是临去之前,在下很想领教一下王爷的风雪刀法。”

吴衡闻言微微一怔,良久才道:“莫非尊师就是西门烈西门断水么?”

杨宁微微一怔,他的恩师复姓西门,名烈,自断水,但是这名姓几乎无人知晓,忍不住惊讶地问道:“师尊行走天下一向是隐姓埋名的,想不到王爷竟会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姓?”

吴衡眼中尽是欣然之色,道:“本王也想不到昔日道左相逢的良朋竟然竟是令师,更是想不到西门先生竟是武道宗传人,难怪令师胸藏锦绣,包罗万象,不知道西门先生可是武道宗宗主?”

杨宁摇头道:“师尊虽然是上代宗主嫡传,但是却非宗主身份。”

吴衡若有所思地道:“这便合理了,西门先生雅致高洁,性情恬淡,但是出手却是凌厉狠毒,我心中常觉矛盾非常,如今想来,却是因为修练的武功和性情不甚相合,倒是子静你孤傲刚烈,意与心合,才是可以承继武道宗道统的传人,若是本王所料不差,西门先生虽然不是宗主,却有传承之责,待子静你历练出来,只怕就会继任宗主之位了。”

杨宁眼中闪过厉色,他自从恢复记忆以来,每每回想往事,记得在被娘亲逐走之前,师尊曾经用了七日时间,督促他记下了许多深奥难解的武功心法,虽然因为两年的懵懂,他已经忘记了大半,可是灵智恢复之后,却发觉这些心法几乎是字字珠玑,他也是聪明之人,联想到从前师尊偶然流露的心意,自己若能武道大成,果然就会承继宗主之位,只是这些事情乃是师门隐秘,却被吴衡说出,让杨宁纵然是在这般窘境之下,也不由生出一丝杀机。

吴衡虽然看在眼中,却是笑道:“当年本王和西门先生相识之时,正是连受重挫,几乎心灰意冷之时,便索性闭关练刀,风雪刀法刚刚有了雏形,承蒙令师不吝教益,才能终至大成,为了不忘令师恩德,这套刀法的名字改称‘烈雪刀法’,除了令师之外,再无一人知道‘风雪刀法’这个名字,所以本王才会知道令师便是昔日的西门先生。”

杨宁这才恍然,为何吴衡一听到风雪刀法四字就知道自己是师尊的弟子,他虽然从隐帝学武,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颇为冷淡,隐帝除了传授武艺,讲解心法之外几乎从不涉及他事,风雪刀法也是隐帝在评述天下刀法的时候提及的,所以杨宁根本不知道隐帝和吴衡的这段交情。今日听到吴衡提起,杨宁心中顿时生出渴念,很想知道师尊的过往。他少时的记忆当中,娘亲和师尊是印象最深的人,可是火凤郡主平素待他冷漠如霜,隐帝虽然和颜悦色,但是也是淡漠疏离,即使如此,杨宁对他们仍然心存敬慕,渴盼知道他们的一切,今日有机会得知师尊往事,他自然不愿错过。

吴衡能够感受到杨宁沉默中的渴求,略一沉吟,道:“今日难得遇见故人之后,子静可会烹茶么?”

杨宁早已望见西窗下面木榻之上的茶具,他虽然出身富贵,可是曾经为了博得娘亲欢颜,跟着宫人学过厨艺,烹茶虽然不甚精通,也略知一二,离宫之后,又遇见双绝姐妹,清绝先生喜爱饮茶,所以青萍和绿绮在烹茶一道上造诣极深,青萍闲来无事,便教杨宁烹茶,杨宁当时虽然失去了记忆,却并非疯癫,所以记得很是清楚,听出吴衡有意和他长谈,他心中欢喜,不由露出纯真的笑容,连连点头。

吴衡失笑摇头,转身上了木榻,拿起装茶的锡罐道:“这里是宁郡守家中珍藏多年的普洱茶,希望你烹茶的本事不会浪费了这绝品好茶。”

杨宁接过锡罐,打开之后细细的看了茶膏成色,又放到鼻端嗅了一嗅,露出欣喜的神色,道:“青萍姐姐常说陈年的普洱茶是很难得的,她那里最好的也只是存了三十年,可惜前次都沉到湖底了,这罐定是女儿茶,恐怕已经秘藏了百年以上。”

吴衡闻言笑道:“你倒是识货,这是宁郡守家中秘藏的名茶,普洱茶乃是武侯遗种,色泽乌润或褐红,滋味醇厚回甘,香气馥郁,饮后令人回味无穷,双绝已经随燕王世子北上,既然青萍小姐也是烹茶好手,本王就忍痛割爱,送你一两,请你带给青萍小姐,也算是本王的一番心意。”

杨宁面上一红,低声称谢,取水净手之后,从几案上取了玉刀切了少许茶膏,又取了碾罗器细细碾磨,手法从容细致,面上神情专注,不多时茶沫已经碾好,然后点燃红泥茶灶,从木榻一角放置的的水罐中选了一罐将水倒入茶釜之中,将茶釜放到火上,静待水沸。

吴衡淡淡瞥了一眼,笑道:“二十四年前,本王和西门先生烹茶论武,尊师特意取了玉龙山上终年不会消融的冰雪为烹茶之水,今日贤侄也选了冬日密藏的雪水,看来果然是一脉相承。”

杨宁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喃喃道:“夜扫寒英煮绿尘(注1)……”只是念了一句便住口不言。昔年在洛阳栖凤宫中,他若能得到侍奉火凤郡主两人品茗的机会,总是珍惜无比,自然将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其时宫中品茗喜用天下名泉,常用驿马千里迢迢地送到洛阳,唯有火凤郡主爱用无根之水,尤其是隆冬之际,定要用雪水烹茶,杨宁记忆极深,方才便下意识地选了刚从地底取出的雪水烹茶。

吴衡自不会错过这一细节,心灵的一丝最细小的缝隙,都可能影响武道上面的进境,若是敌对,那一线破绽,很可能就是生死分际,虽然此刻他对这少年已经生出亲切之感,但是身为武者的习惯,仍然让他没有错过杨宁流露的这一丝软弱,神色上却不曾流露出一丝破绽,侧耳听着水响,他淡淡道:

“本王刚到而立之年,便已经手握大权,平定南疆,不论是权势声名,都已经极为显赫,可是本王最得意的却是我这一身艺业,本王十二岁学刀,十八岁刀法初成,凭着一柄长刀往来商道之上,纵横捭阖,无人敢攘锋芒。后来本王为解民之倒悬,在南疆起义军抗暴,冲锋陷阵,马前无三合之将,也凭得是手中长刀。本王能以寒微之身平定南疆,多仗这身武艺,所以一向十分自负,自认刀法天下无双。可是世人称我‘天南刀尊’,却誉杨远为‘刀王’,其中含义自然是说本王只能在南疆称雄,本王当时雄心万丈,自然不肯心服,很想和杨远一较高下。可是本王裂土南疆,杨远身在三秦,自然无缘相见,本王也只能扼腕不已。

或许是天遂人愿,那时天下大势已经渐渐明晰,关中杨氏和幽冀许氏,兵精甲锐,冠绝天下,幽冀暂且不说,关中杨威有并吞天下之心,可却在争夺并州的时候输给了幽冀,虽然得到了上党之地,可是北方四郡和晋阳却都被燕王所据,既然不能尽得并州,便生出侵夺益州之心。益州李子善素来懦弱,世人多半以为他能够占据益州肥沃之地,是仗着他宗室的身份,不过益州沃土千里,人口百万,杨威也担心不能一举攻下,便有意和本王结盟,欲和本王平分益州。当时本王刚在南疆站稳了脚跟,还无心取岷蜀,虽然良机难得,但是计较一下厉害得失,战与不战都在两可之间。于是本王就对使者说,若是刀王杨远肯屈尊到南宁一趟,此事才有商量的余地。

杨远那时虽然还没有宗师之名,可是已经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能与贺楼启一战,虽败尤荣,更何况他败而不馁,刀法越发精进,名动天下,本王虽然自负刀法出众,也知道名声还差得很远,本来未必有资格向他挑战。可是这权势地位,当真是重要得很,杨远既然是杨氏子弟,也不能摆脱家族的约束,所以他亲来南宁,和本王比刀。

本王和杨远这场决战外人并不知道,本王的刀法虽然不错,可是比起杨远的神刀,还是相差甚远,唉,一刀既出,威凌天下,见者倾服,那一日本王才知道为何杨远被称为‘刀王’,虽然我们两人只是交手一招,可是本王自愧不如。败也就败了,本王不是输不起的人,可是这杨远为了不伤及本王,竟在最后关头强行收刀,以致被反噬的刀气所伤,本王心中愧疚,所以也就答应了结盟出兵之事。一月之后,杨威兵出散关,进攻河池郡,本王也依约进攻清溪关,兵压临邛郡。”

吴衡虽然语气淡淡,可是说得却是罕为世人所知的隐秘,若是旁人,稍知天下大势,必然连一字一句都不敢错过,只有杨宁,除了在吴衡提及和杨远一战的时候,分外留心之外,其余的话语,便如清风过耳,全无痕迹,只是此刻他已经将吴衡当成师尊故友,所以仍是恭恭谨谨地听着吴衡讲述。

恰在这时候,水沸如鱼目微有声,是为一沸,杨宁忍不住欢呼一声,伸手取了盐粒加入水中,手势轻巧,盐粒飘落如雪,寂寂无声,没入沸水当中,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吴衡,眼中满是期待之色,倒像是昔日在栖凤宫中听娘亲和师父品茗闲聊一般光景。

这极为孩子气的神情让吴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身份尊贵,身边的人对他都是必恭必敬,儿女又还年幼,倒是很少有这样和乐融融的时候,所以也不禁微笑道:“结果不用本王细说你也应该知道了,若是本王胜了,今日也没有汉王了,说起来也是本王低估了李子善,他一个宗室能够在前朝崩溃之时割据益州,也是难能可贵,虽然他没有什么争雄天下的野心,也没有显露出什么锋芒,甚至内政上面也被益州的世家左右,可是说句实在话,他是前朝宗室,这个身份有好处也有不好处,不知道多少人想把他除掉,免得他名正言顺的复辟前朝,能够坐稳益州之主的位子,这人必定是不简单的。可惜本王轻视了他,他竟是腹有山川之险,在北面严防死守,在南面却是示弱于我,连连败退,诱敌深入,本王见益州南面兵力不足,也不虞有诈,轻骑突进,不料本王却料错了一件事情,以致中了圈套。这世上想要争霸的诸侯虽然数不胜数,可是若是出身寒微,纵然一时得势,多半不能长盛不衰,能够成就霸业的便如浪里淘沙,万中无一。益州世家本就排拒守旧,都是绝不愿意看到本王入主益州的,所以在有心人撺掇之下,各出私兵和本王连场血战,结果两败俱伤,益州世家实力大损,本王平白替李子善做了恶人。待本王人困马乏之后,李子善才伏兵四起,夺回荥经,益州军断了本王粮道归途,将本王困在严道。”

听到此处,杨宁虽然不知道实际的形势,也明白当日吴衡为何说与师尊相遇之前连受重挫,想来一个白手起家,成就诺大功业的人物,却在最得意的武功和军略上连受挫折,怪不得他要心灰意冷,虽然知道吴衡定然是安然而归,却也不禁问道:“王爷是怎样突破重围的?”

见杨宁虽然神色极力维系沉静镇定,可是眉宇间忧虑之色却是难以掩饰,饶是堪称一代枭雄的吴衡,也不觉心中一暖,却是笑道:“缘边如涌泉连珠,已是二沸了。”杨宁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忘记了留心釜中水沸,连忙从釜中舀出一瓢水,再用竹筴在沸水中边搅边投入碾好的茶末,他心知自己方才分了心,险些错过了火候,所以此刻分外用心。偏偏就在这时,吴衡已经继续说道:“其时天下诸侯多半都有一统野心,就是本王也不例外,大概唯有李子善无心争霸,他派遣心腹和本王密会,若是本王同意结盟,便可息兵罢战,本王心知南疆仍有不服膺南宁统治的势力,虽然明知道李子善是不想和本王拼个鱼死网破,才有意求和,也不得不同意了这个城下之盟,否则就是本王能够突出重围,实力大损之下,南疆也会风云再起。”

吴衡说来虽然轻描淡写,但是严道之战乃是他生平奇耻大辱,事后为了安抚境内各家势力,几乎是费尽了心思,如今他威震南疆,已经几乎无人敢提及当日的城下之盟,但是他此刻说来却是云淡风清。若是别人听到,定会敬佩吴衡的胸襟,偏偏杨宁对这些征战杀伐之事茫然无知,只听明白了谁胜谁败,全不知这一战的凶险。

昔日关中、南宁两家攻益州,而李子善虽然名义上掌控益州,但是实际上岷蜀和汉中都有许多世家割据地方,天下人都以为李子善必败无疑,想不到原本才能平庸的李子善却是毫不含糊,先集中精兵拒杨氏于散关,然后在南线示弱诱敌,利用南宁兵马消灭了表面臣服,实际上拥兵自重的世家势力,迫使南宁罢兵之后,又挟大胜余威败退杨氏,一举夺得益州的全部军政大权。大局已定之后,天下人无不惊叹李子善的隐忍韬晦和一鸣惊人,虽然自此之后李子善依旧安守疆土,不思进取,可是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于他。

益州之战的直接后果便是李子善稳稳占据了益州,杨氏没有能够得到益州,并州之争又失利于幽冀,关中虽然势力最强,却错失了一统天下的契机,导致了天下分崩离析的复杂局势,若非如此,两年之后的洛阳会盟,杨威也不会被迫接受了帝藩分庭抗礼的局势,这样的结果在益州之战时就已经决定了。

杨宁一边全神贯注地烹茶,一边却又认真听着吴衡的说话,不知不觉间,心明如镜,身外之物虽然纤毫必现,却如明月照影,不曾在他心湖中掀起半分波澜,虽然这样的情形不过维系了片刻,但杨宁却在顷刻间迈入了一个新的境界,数年的厚积薄发,接连的挫折伤痛,吴衡高深莫测的修为的冲激,再加上无意而为的神来之笔,终于让他破茧而出。

他心境修为上面的变化不曾瞒过吴衡的双目,吴衡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狂澜滔天,只是在片刻之间,这少年竟然突破了武道路程之上最艰难的一关,虽然不过是刚刚突破,境界还不稳定,但是已经可以察觉这少年眉宇间的气质有了轻微的变化,多了些从容淡漠,少了些戾气桀骜,若是此刻他再和平烟交手,想必不会是那般惨烈的结局了,至少也能够在两败俱伤之后安然退走吧。

杨宁无意之中修为精进,自己却是懵懂不觉,毕竟这样的境界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所以隐帝在授业之时并没有详细说明,所以仍是专心致志地留意着釜中水势。他明明知道吴衡定会安然无事,但是听到吴衡安然南归,还是心中一宽。恰在这时釜中的茶汤气泡已经如同腾波鼓浪,已是“三沸”之时,他便加进“二沸”时舀出的那瓢水,使沸腾暂时停止,以育其华,又过了片刻,他取下茶釜,然后取了一个雪白的瓷盏,分了第一盏茶,双手奉给吴衡。

吴衡接过茶盏,见盏中茶沫如同云雾莲花,不由叹道:“骤雨松声入鼎来,白云满碗花徘徊。(注2)子静的烹茶手艺倒也配的上这绝品名茶。”说罢先是闻了闻隽永的茶香,然后举起瓷盏分三口喝下茶汤,尝味,品香,回味,沉吟片刻,又道:“陈年普洱茶果然不凡,若不饮此茶,便不能知道什么是‘无味之味’,子静莫要拘束,也品一下你亲手烹制的名茶吧。”

杨宁也不推辞,便取了茶盏分了一杯,他却是仿效娘亲的模样,一口就将滚热的茶汤全部喝了下去,热茶将肺腑熨贴得十分舒坦,却觉得口中茶汤淡而无味,浑然不似寻常普洱茶初入口时候的苦涩,他不由一怔,却立时觉得一丝甜味仿佛从胸腹中升腾起来,流连在唇舌之间,沁人心脾,经久不散,直达肌骨,他这才觉出这陈年普洱茶的好处,饶是以他的心坚如铁,也是神色震动,再想到吴衡答应送青萍一两普洱茶,更觉心中狂喜。

吴衡神目如电,将杨宁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中,他特意在叙说自己与西门烈相识经过之前,先讲了这两件隐秘,因为这两件事情一来的确和他与西门烈结交有所关联,另一个缘故却是趁机试探杨宁的来历。杨宁这次行刺罗承玉,在吴衡看来,背后定然有某一方势力指使,他虽然不想涉入幽冀的权位之争,可是若说不想知道其中隐秘却是虚词。只是吴衡心机深沉,再加上早已判断出杨宁不是武力可以胁迫的,就是想要言辞试探也未必能够让他开口,所以才设下了水阁之局。先是替杨宁疗伤,然后又声明要将杨宁交给幽冀,暗示了自己无心从他身上知道什么隐情,去其心防,然后再用言辞刺探,这本是他打定的主意,即使意外得知了杨宁是昔日故旧的弟子,也没有改变他的决心,反而更是方便他着手试探,更是特意选了这两件事情。

这两件事情其中尽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又涉及到了皇室、益州汉王和南宁滇王三家,若是杨宁果然是任意一家所属,断然不会不动心,凭着吴衡的眼力,若是杨宁心情浮动,必然能够看出蹊跷,甚至有可能看出杨宁究竟是哪一家的人,这原本是万无一失的法子。只是吴衡却想不到杨宁除了武道之外几乎并无所求,对于世间权势之争更是不放在心上,除了对于吴衡与杨远比武的那几句话特别留心之外,其他的事情都只是听听罢了。吴衡虽然用心观察,却也只能得出杨宁并非其他势力所属的结论。

不过这其间也有许多阴差阳错之处,其实吴衡提到杨远之时,杨宁并非不动心,毕竟那人乃是自己的堂叔祖,又曾经见过师尊与杨远比武,皇室之中给杨宁留下印象的不过寥寥数人,杨远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吴衡误解了杨宁心绪动摇的缘故。

另一方面如果吴衡仍然是抱着开始的试探心情,杨宁虽然不懂得钩心斗角,可是对于别人的真心假意却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偏偏吴衡得知了杨宁是故人弟子,又发觉这少年性子如同浑金璞玉一般,却是有五分怀旧,三分喜爱,一分赏识,只余了一分试探,所以杨宁也是真性情相待,没有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面孔,这身份年纪相差甚远的两人却是当真偷得平生半日闲,度过了惬意的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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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谢宗可《雪煎茶》

注2:刘禹锡《西山兰若试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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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半刀倾城------

一釜茶汤最多可分七盏,一般来说只是分五盏,饮完两盏茶汤之后,吴衡却没有让杨宁分第五盏,回味着腹内缭绕不绝的清香,吴衡虽然是意犹未尽,却依然笑道:“凡事不可尽绝,须留有余地,这最后一盏茶不喝也罢,昔年本王和令师品茗之时,令师便是如此说的。”

杨宁闻言不由心神略一恍惚,想起昔日侍奉火凤郡主和隐帝两人品茗之时,果然第五盏从来都是废弃的,便是有时自己可以分到一盏的时候,也不会是第五盏,这果然是师尊的习惯。

吴衡却似未觉他失神一般,又说道:“本王连遭挫败,心中忿然,便索性带了几个侍卫去了玉龙雪山,本王的刀法便是观看雪峰飞雪所成,虽然败给了杨远,可是本王却觉得并非我的刀意输给了他,而是本王参悟不深,所以便再上雪山,希望能够从风雪之中得到些明悟,令本王的刀法再上一层楼,比武较技,胜负不过是寻常事,但是败了却不可泄气,本王实在是不甘心刀法输了给人,便趁机闭关练刀。”

听到此言,杨宁只觉深有同感,便连连点头道:“王爷说得对,输就输了,下次再打过就是了。”心中却是想起了平烟,在他心中,平烟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高手,那场酣然畅快的决战,至今仍然在他心中一幕幕回放,这次两人既然都没有死,那么有机会定要和她再比过。

其实吴衡在这里却没有完全说真话,他当时放下军政大事,登玉龙雪山闭关修炼,除了想要提高自己的刀法之外,却是因为他在岷蜀败退之后,南疆有不稳之势,他也想趁机将那些不稳的势力趁机铲除,便隐瞒了实力并未大损的真相,又离开了曲靖奔赴玉龙雪山,留下了让那些心存异志的野心人物蠢动的空隙,事实上,他从雪山返回曲靖之后,大开杀戒,除去了数十家不稳的世家和一部分军中的将领,若非这一次他巩固了对南疆的统治,建平十三年的叛乱也不会轻易平息,宁素道也未必会大义灭亲。只不过这等心计却不能对人说起,所以吴衡才会掩饰过去。只是想起昔日之事,仍觉心中怅然,自己一身已经被权势富贵所羁绊,身不由主。却是这不解世事的少年无牵无挂,可以率性而为,想要和平烟比武就可以上门挑战,不必顾虑重重。他何尝不想再和杨远比刀,只是两人如今身份不同,一个是皇室第一高手,一个是坐镇南疆的藩王,如果真想决斗,皇室纵然不想放过这个良机,只怕自己麾下的文武都要死谏了。

想到此处,吴衡不由心中黯然,却是转瞬就按下心中惆怅,面上流露出回忆神情,用一种近乎憧憬的语气道:

“玉龙雪山乃是南疆第一名山,又名雪岭,自北向南十三座主峰绵延百里,积雪千年,似一排玉柱立地擎天,峰峰秀丽挺拔,皎洁如玉,峻挺皎洁,如美玉晶莹,如利剑穿云,势如玉龙飞舞,故此又名玉龙山。若是阴云密布,可见云蒸霞蔚,玉龙乍隐乍现,若是晴空万里,可见群峰如玉,璀璨耀眼,若是明月如轮,可见月光溶溶,雪峰朗朗,若是春夏之交,雪线之下可以看到满山满谷的杜鹃,灿如云霞,风姿万种,深谷险壑之中更有上百种各品兰花,仙姿幽然,目不暇接。但本王却以为,雪岭最美之时,便是立在雪峰之巅,俯瞰积雪冰川,仰望连天飞雪,你若能亲眼见到,才知道什么是琼楼玉宇,什么是冰封雪飘,这般风雪,就是比起朔风飞雪的胡地大漠,也未必逊色多少。

雪岭十三峰,主峰名叫白雪山,又名雪斗峰,险峻无比,壁立万仞,直入云霄,山顶积雪,经夏不消,千里望之,若在咫尺,雪斗峰飞鸟难渡,人迹不及,山岭谷壑之间,更有数十里冰川阻道,雪岭的冰川外凝内融,若是阳光直射下来,甚至可以看见近乎透明的冰川内部蔚蓝的冰液缓缓流动,稍不当心,就有可能陷落其中,当地人称之为‘冰魂狱’,意为一旦身落其中,不仅性命不保,就是连魂魄也不能转世投胎,便是本王,虽然自负武艺,在山中练刀七年,虽然试过几次,却都是半途而废,不曾登上峰顶。

其实论情论理,本王都不该以身犯险,可是那一日本王苦思一式刀法,却是遇到了瓶颈,无论如何也不能想通,废寝忘食也无济于事,本王一怒之下,便想到雪斗峰上观看漫天飞雪,期望能够豁然开朗,便索性甩开了侍卫,向峰顶攀登而去。当时本王心中除了刀法之外,再无他物,别说本王的性命,就是如画江山,军民百万也都已经抛在脑后。只可惜人力有时穷尽,天险绝难飞渡,若非中途遇见令师,只怕本王未必能够生还。”

见吴衡终于说到了和师尊相识的经过,杨宁眼中闪过激动的光芒,更是凝神倾听。

吴衡却是几乎忘记了杨宁的存在,只是回忆着深藏的往事,淡淡道:“西门兄比本王年长三岁,他登上玉龙雪山,却是为寻一个人,据他说那人生性喜欢寻幽访胜,最不耐烦和人相交,那人无故失踪之后,西门兄为了寻找他,越是艰险绝地,就越是要去探寻。为了寻找那人,西门兄的足迹几乎走遍天下,那一次就是因为得知雪斗峰的凶险瑰丽,才孤身犯险的。西门兄性子谨慎周密,在登山途中寻了数处安营,不辞辛苦造了冰屋御寒,屋中更是储存食物火种,一旦前途凶险,或者遇上风雪,就先回到前面的营地休息,这样徐徐前进,虽然登山的速度极慢,却是安全了许多。不过那些冰屋营地都在隐秘安全之处,本王一路疾行,却没有瞧见,要不然早就知道山中还有别人了。遇救之后,本王便请和西门兄一起登山,西门兄的轻功举世无双,虽然雪斗峰凶险非常,却也难不住他,本王熟悉雪山地势,我们两人同心协力,终于在九日之后登上了雪斗峰顶。到了峰顶,恰好天降大雪,我和西门兄就建了一座冰屋,在峰巅住了三日。西门兄喜爱烹茶,便将山顶千载玄冰削成杯盘茶釜,以雪底野生的雪兰叶为茶,弃山泉而不用,就以千载不化的积雪为水,用雪山青松烧制的松炭烹茶,这般逸事,也只有西门兄可以亲历亲为,本王却是坐享其成。那三日之间,本王一边观雪,一边和西门兄焚香论武,当真是受益匪浅,原本只是刚刚成形的‘风雪刀法’,也就变成了今日的‘烈雪刀法’。”

吴衡说到这里,只觉心中畅快,当日他从雪斗峰上下来,和西门烈分手之后,重新见到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侍卫之后,几乎是被那些侍卫明着劝谏,暗里责备了好几日,事后凡是知道他轻身犯险的属下官员,或者委婉,或者直率,或者苦口婆心,总之没有一个赞同的,从此吴衡彻底明白了什么是“身不由己”,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从不提及雪斗峰之事,更何况西门烈临别之时,虽然没有明言,却也暗示了不愿意为人所知的意思,两人同行结交,前后将近二十天的时间,吴衡心中已经将他当成世外知交,若是要提到雪斗峰之事,自然避免不了提到西门烈,所以他二十多年缄默不语,今日对着故友的弟子,可以畅所欲言,自然心中痛快非常。

杨宁原本听得悠然神往,但是他更加渴望的却是见到吴衡的刀法,这本就是他最初的目的,若非为了这个缘故,纵然吴衡是师尊旧识,他也不会这般俯首帖耳,所以他急切地道:“师尊曾言,王爷的刀法共有七路,分别是小雪初晴、踏雪寻梅、回风舞雪、寒江钓雪、朔风飞雪、辕门暮雪、雪拥蓝关,这些年来,王爷想必精益求精,不知道今日还是这七路么?”

吴衡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道:“如今已经是九路了,还有两路是六月飞霜和烈雪无名,子静可是想要一观么?”

杨宁眼睛一亮,这许多时候吴衡一直没有正面答应让他一观‘烈雪刀法’,他早已心中惴惴,此刻觉得有了希望,缩在袖中的双手忍不住轻轻颤抖,一想到能够眼见师尊都衷心赞誉的刀法,他便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只是杨宁却对吴衡的一句话存疑,吴衡曾说逸王杨远的刀法威凌天下,为何自己却不觉得,虽然杨远和西门烈两人使用的招式都是那般洗练精绝,只是那四散的罡风杀意,就足以让自己被双方交战的气势迫得昏迷过去,可是自己却没有见到那所谓“威凌天下”的惊天一刀。他倒没有怀疑吴衡说谎骗他,只是怀疑自己的眼力不足,或者当初昏迷过早,没有看到那威凌天下的刀法,若是如此,如今想要管中窥豹,便只有通过吴衡的刀法了。吴衡既然是刀法大家,又敬佩杨远的刀法,那么他的刀法中必定会有杨远神刀的影子。只是如何说服吴衡呢,这却是一个难题,不过虽然杨宁因为不解世事,平时总是显得有些愚笨,可是在有关武学的方面,他却是十分聪颖,为了想要尽观吴衡的刀法,他脑中灵光一闪,已经想出了一个法子,也不起身,化掌为刀攻向吴衡。

吴衡眼中先是寒光一闪,可是接着又是一声轻咦,他一生浸淫在刀法上,眼力何其高明,只觉得杨宁已经使出的半招刀法乍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是仔细想来却是变化无穷,更令吴衡心动的是,这一式刀法虽然平和中正,可是转折之间却是微露峥嵘,刀势虽然藏锋不露,却有令人服膺的威凌之势。吴衡目中焕出奇彩,正欲仔细观看后面的半招,却见杨宁突然停下动作,面上露出尴尬之色,为了打动吴衡,他却是使出了四年前亲眼见到杨远使出的刀法,只是他记忆最深的一招却偏偏只看到了前半招,然后便只记得满眼尽是刀光,接着就昏迷了过去,后来每每苦思,想要补上后面半招,却是无论如何都觉得是狗尾续貂,总也不满意,而在吴衡面前,他无论如何也不愿使出来献丑。

吴衡初时误会杨宁暴起行刺,已经是心中一怒,随即发觉杨宁不过是演示一式刀法给他看,便生出好奇之心,这少年的武功他是知道的,他既然赶在自己面前使刀,必定是这一招刀法有不凡之处,可是偏偏杨宁只使了一半就停住了,他先是以为杨宁有意如此,不由越发愠怒,但是看到杨宁满面通红的尴尬的模样,心中立刻明白这一招刀法必然是他偷学的,可惜却不完全,心中怒火瞬间转化为不可言表的遗憾。

想他这样的刀法大家,若是见到了出色的刀法,便如酒鬼见到了陈年美酒,定要畅饮才能快意,若是喝到一半有人中途夺去了酒瓶,这般痛苦更胜过没有美酒喝的时候。长叹了一口气,虽然是尽力隐忍,吴衡仍觉心痒难耐,在心中反复思索这一刀的下半招应该是如何模样,以他的本事,几乎转瞬之间就想出了几种刀式,但是却觉得似是而非,就是他自己也不会满意,忍不住狠狠瞪了杨宁一眼,转身进到内室取了长刀,冷冷道:“随本王去演武厅,若是你记不起来那下半招,本王就将你斩杀在‘烈雪刀’之下。”

杨宁心中忧喜交加,欣喜能够一观吴衡刀法的同时,头上的冷汗已经涔涔而下,更是狠狠地大骂自己糊涂,其实他身为武道宗弟子,见过的刀法数不胜数,虽然他向来喜欢赤手空拳,可是却非是不通兵刃,只看他能够在刀法上和练无痕斗个旗鼓相当,就知道他在这上面的造诣已经是非同寻常,可是那一刻他想要施展一招能够吸引吴衡的刀法,心中竟是只想起了那半招刀法,那是他数年来耿耿于怀的心病,却在此刻发作出来。想到若是吴衡心愿难以得偿,只怕自己便要吃苦头了,若非是心中对“烈雪刀法”向往非常,只怕他已经没有勇气跟着吴衡去演武厅了,无关勇气,他纵有天下最桀骜的性情,也没有法子对着师尊的故友恶言相向。

吴衡提刀而行,而哪原本被提到水阁的刺客却紧紧跟在后面,这样的景象无论如何也太蹊跷了,那些护卫虽然不敢动问,却是暗自派人去通知了这郡守府内地位最高的两人,所以当吴衡走到演武厅的时候,便看到段越肃手立在门边,宁素道却是在外未归。吴衡也没有在意,看到段越却是笑道:“你来得正好,若是有本事在演武厅里面呆着,就好好看看本王的刀法,你在回风舞雪、朔风飞雪、辕门暮雪、雪拥蓝关这四路刀法上已经有了些成就,也可以开始习练小雪初晴、踏雪寻梅、寒江钓雪这三路了,今日我拿这小子试刀,你在一边参悟,能够领会多少却看你的造化了。”

段越闻言喜出望外,他虽然从吴衡学刀,却并非是入室弟子,所以只学了烈雪九刀之中的四刀,却是不敢向吴衡相求,今日有机会能够一观吴衡刀法,原本想要劝谏吴衡的心思竟是放下了,连忙拜倒道:“臣口谢王上恩典。”

吴衡却不理会段越,转头看向杨宁道:“子静,本王有意让段越在旁观战,你可有异议?”虽然杨宁依旧是阶下囚,可是此时吴衡却是以武者身份向杨宁说话,若是杨宁不愿自己的武功落入外人眼中,自然可以拒绝。

段越心中一颤,立刻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刚将这人鞭伤,此刻却要经他同意才能观战,虽然知道吴衡既然先说出这个要求再问杨宁,多半杨宁不会拒绝,可是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唯恐这少年为了报复不肯点头,也顾不得失礼,抬头看向杨宁,眼中流露出急切之色。其实若以他的心智,若有所求,原本应该不会让人轻易发觉,可是能够学全“烈雪刀法”是他心中最深的渴望,此刻却是无法遏制激动的心情。

杨宁听到吴衡的要求之后,原本心中不愿,并非是忌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武功,武道宗从来就是兼收并蓄,并没有敝帚自珍的准则,他所以不愿是因为今日必然要被吴衡狠狠教训一顿,若给外人瞧见,便是以他的冷面冷心,也会觉得有些尴尬的。所以段越若是按照常理隐藏焦急的心情,杨宁是一定会拒绝的,可是他一眼看去,却见段越神情紧张非常,想到自己方才绞尽脑汁想要说服吴衡的心情,再想到这人虽然对自己用了重刑,可是受刑之后对自己倒是颇为礼遇,令他心中的杀意淡了许多,至少已经不会想将来一定要杀了此人了,终究是心中一软,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微点头。段越自然是心中狂喜,吴衡却也暗暗点头,心中颇为喜爱杨宁的大度,他却不知若非段越情急的模样牵动了杨宁心绪,杨宁可绝非海量宽容之人。

宁素道出身世家,方今乱世,没有哪一家会忽略武力,所以虽然郡守府中的演武厅比不上曲靖宁家的演武厅规模完善,可是也是颇为宏伟壮丽,橘黄橙绿掩映下,一座面阔进深皆有五间的砖木厅堂便矗立在橘园一角,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却是“演武厅”三字,端凝厚重,却是宁素道的亲笔。

杨宁随着吴衡走入演武厅的大门,只见空旷寥廓的大厅之内,除了西侧墙壁一字摆开五个兵器架,上面放着精钢镔铁打造的鞭、枪、剑、戟、矛、斧,林林种种,样样皆全。东侧墙壁上却悬着十几柄形状各异的佩刀,虽然刀鞘刀柄多半黯然无光,可是却掩不住透鞘而出的隐隐杀气,这般景象却让杨宁想起了昔日在栖凤宫练功密室中的景象,禁不住便是眸子一黯,但是他心中战意正盛,不过弹指一瞬,便平静下来。

吴衡提刀走到演武厅中央,淡淡道:“你用什么兵器?”

杨宁知道吴衡的意思,虽然他素日多半空手对敌,可是对着吴衡这样近乎宗师级数的高手,若想用拳掌对付宝刀,还不如干脆一些,自己抹了脖子算了。杨宁目光先落到一个兵器架上,那上面摆的全是钢枪,丈二大枪,八尺二寸的中平枪,七尺花枪,五尺五寸的短枪,样样俱全,每种枪都有轻重粗细不同的几杆,十分全备。杨宁缓步走到兵器架前面,伸手取了一柄大枪,那密布着细致螺纹的枪杆一落到手中,杨宁便觉舒适非常,轻轻磨娑了枪身片刻,目光在原本应是乌黑色,如今却被打磨得雪亮的枪尖,以及烈马红鬃制成的红缨上反复流连,眼中透出复杂的情绪。

吴衡一皱眉,虽然枪是百兵之王,可是今日杨宁想要看的是‘烈雪刀法’,而吴衡也是想要迫得杨宁回想起那半招刀法的后续,所以心中不愿杨宁选择用枪,可是若是出言阻止,却又不妥当。段越自然不明白吴衡的这番心意,对杨宁选择用枪并没有什么抵触,只是他的目光落到杨宁背后的时候,只见杨宁拿着大枪的傲然英姿,不像是江湖高手,反而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骁将,不由心中一动。

不过出乎两人的意料之外,杨宁虽然依依不舍,却是放下了手中的大枪,走到吴衡身前,微微一笑,然后伸出右手向东面墙壁探去,一声刀鸣如同龙吟虎啸,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细线牵引一般,一柄厚背单刀脱鞘而出,落到杨宁手上,杨宁神情肃然,抱刀一揖,一种惨烈的气势从他身上潮涌而出,身在其中的吴衡神色丝毫没有变化,倒是站在厅门边上的段越被那冰寒冷冽的刀气震得面色一白,眼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此刻他才知道那一日是多么的侥幸,暗自敬佩的同时却觉得心中不甘,虽然刀气如潮,他却咬牙屹立不动。

段越只看到杨宁背影,自然不知道杨宁略现苍白的清秀面容上红霞一闪而过,吴衡却是看在眼里,皱眉道:“本王与你试刀,却非是要加重你的伤势,你却也无需为了争得先机而牵动内伤。”

杨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不知不觉间周身的气势渐渐减弱,就在他将内力控制在不会触动内伤的那一刻,厅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寒芒,等到杨宁看清楚的时候,吴衡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宝刀。那是一柄五尺长刀,其中刀身长三尺八寸,刀柄长一尺二寸,刀宽一寸二分,略带弧形的刀身暗合天地至理,握刀在手,吴衡再不是方才和蔼亲切的长辈,也不是雍容端肃的滇王,而是足以横扫天下的刀法大家,吴衡低头瞧着手中爱逾性命的长刀,那种祸福与共、血肉交融的感觉清晰地涌上心头,便是以他的修为,也不禁感慨万千,仿佛是呼应着他的心情一般,宝刀的寒芒也开始有些伸缩不定。

杨宁虽然也能感觉到吴衡激动的心情,杨宁甚至能够感觉到吴衡在逐步降低内力,但是他更是发觉虽然如此,吴衡周身的气势没有半分减弱,他的人与刀仿佛已经浑然一体,精神已经融入刀锋之中,再也不能分割,杨宁的目中焕发出奇彩,一声厉啸,刀化长虹,向吴衡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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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武侠小说 《随波逐流之神龙传奇》

作者:随波逐流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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