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会 李成恩的诗
本期“中国诗会”,推送李成恩的诗作……...
中国诗会
‖ 柔软的来客(组诗节选)
▎枝头鸟
我抓住枯枝,折断枯枝
发呆的枝头鸟,它站在枝头差一点滑倒
我扶住枝头鸟,它的爪子像铁丝
它的头像坚硬的意象,差点滑倒
我看见冷空气扶住了它的翅膀
它颤抖着起飞,又害怕飞起来
它只要一飞起来,枯枝就会喀嚓一声折断
就像我的手一伸出去,它就大叫
天气寒冷,新年来到
枝头鸟在打盹,等待枯枝弹起的那一刻
▎冬日暖阳
它照在我身上,我感觉到丝绸在燃烧
我的美穿过郊外的大铁塔、正在枯死的草
穿过空阔的广场,我的美来到冬日暖阳下
它打了个寒噤,像所有的阳光一样
我的美缓缓地移动,不发出一点声响
它是那么缓慢,像丝绸在皮肤上燃烧
冬雪降落,阳光融化
一切都是这样有序,而又缓慢
我的美正在成长,它像冬雪落下
乌鸦低头,野草枯萎
我站在枝头,我的美正张开寒风的翅膀
乌鸦也懂得了羞愧,它与我对视了一小会儿
就低下头,它眼里的泪水在阳光下闪烁
像是生活边缘的艺术家,乌鸦制造了美的事故
抓住它,逃亡的美
冬日暖阳是美的丝绸在缓慢地燃烧
▎柔软的来客
柔软的河床,长脖子的白鹤
是我梦中来客
喂亲爱的梦中来客
你的身体倒映在十一月的天空
而阴影被河床拆散
分叉的脚掌,像被剪开的十一月
我身体的河床
迎接一场惊心美景
雪啊你这梦中来客
只短短的一日
就收走了惊心美景
我醒来后发现我的身体更加清朗
好像被雪锁住了长脖子
一只雪中白鹤
呆呆立于我十一月的门庭
发出嘎嘎嘎的
体内骨骼松动的叫声
▎雪的羞涩
雪落下,我轻轻翻开马匹的肋骨
我张开双臂抱住倾斜的群山
群山蒙面,河流全都是羞涩的
雪落下,大地静美无声
树冠像断头
乌鸦像流浪的人收紧疲惫的翅膀
走在树冠下,乌黑的爪子
尖尖的嘴上全是羞涩的雪
雪落下,我翻身上马
马抬起腿,折断自如的腿
折断自如的雪,轻轻翻开了
马的肋骨
与群山张开的嘴
雪落下,惊慌失措的白领
骑上惊慌失措的白雪
而骑扫帚的民工哈哈大笑
他们涌进了写字楼
像马匹涌进了雪的迷宫
我所抱住的群山像马头
低下,寒冷的姿势是羞涩的
在北京的第一场雪中
我看见羞涩的人行色匆匆
脸上的笑容打上了雪的封条
▎突然看见星星闪烁
这是在十二月的北京,我突然一抬头
就看见了星星闪烁
其实也就两三颗,哦不
最多三四颗,今夜的寒风吹乱了
这少得可怜的星星
星星在十二月冷得要掉下来的天庭坚持
我不知她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如果她们突然又不见了,只剩下
漆黑的夜空,我会点起灯盏
像她们一样在寒风中坚持
直到我坚持不住了
寒风吹得我头发乱了,我脸上的妆容也乱了
只因她们在天上闪烁,我才感到不安
我才想到如果她们突然不见了
我才会像星星一样冷得雪亮
我才会孤独得要到天上陪伴这寒冷的夜空
▎细小的雪
我伸出手,好像我握住了冬天的手
她的手细小、冰冷,随时要从我的手里抽出
早晨我睁开眼,目睹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她好像总是习惯在我熟睡时到来
小时候也是这样,只是离开故乡后
异乡的雪越来越小了,越来越
惊慌失措,我想她下了二十多年
也已经衰老与疲惫
我走到雪地,我找不到雪的温度了
我记得汴河的雪是有温度的
她在汴河两岸冒出新鲜的热气
异乡的雪啊连麻雀也惊慌失措
它们找不到下雪的兴奋,灰尘蒙住
麻雀的脸,它的灰色眼睛里倒映出
变幻的雪景,那是异乡人的幻影
想起汴河的雪景我双眼湿润
人间美景尽在汴河两岸
外公长眠于汴河的冬雪下
我想死去的亲人都会在雪景中复活
他独坐雪景中抽烟,看故乡的船只
破冰航行在旧时的好风光中,冬雪缓缓落下
▎薄雾升起
鸟的声音凝固在屋檐下,长长的细细的
夜的寒气盖在姑娘的绵缎花被子上
呵薄雾,类似青春期
向左飘散,然后又向右飘散
我不知薄雾为什么要那样飘散
我走进薄雾,才发现我也向左
然后向右,像薄雾一样晕头转向
太阳一出来
所有的薄雾一下子就站立起来了
向我致敬:你这个代表青春的姑娘
混入薄雾中向左飘,然后又向右飘
我喜欢左右不定的
太阳冉冉升起的有雾的清晨
李成恩
80后作家,纪录片导演。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汴河,汴河》《春风中有良知》《池塘》《高楼镇》《狐狸偷意象》《酥油灯》等,以及随笔集《文明的孩子》《写作是我灵魂的照相馆》等10多部,另有《李成恩文集》(多媒体12卷)出版。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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