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老吾幼(1)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2018年一月,女儿鹿鹿出生。二月,父亲退休。我在小区租下一套一楼居室,距离我的房子200米,然后请求父母和爷爷迁居郑州。

是年,爷爷92岁,父亲60岁,母亲62岁。我,35岁。

他们清理乡村房屋,收拾行囊,风尘仆仆赶来。母亲落泪,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亲戚邻里,还有耕种半生的土地,今后,都不大能见了。

老幼四世,自此同堂。对我来说,很多古老俗语,开始显它们的“真理属性”。

比如“上有老下有小”的压力,比如“养儿方知父母恩”的教诲,比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爱。还有就是开始真正体会“其生如死,其死如生”的箴言。这里的生死都是过程,就是成长和衰老。

中年人,于是有机会同时经历幼年和老年。所以,有可能真正“成熟”。因为,老人是一部部活的历史;儿童,则是“成人之父”、“人类之父”。成年人可以从幼儿的成长过程中,获得生命的“开悟”。

 如果是“成熟”,肯定是“催熟”,毕竟“岁月催人老”。但是同时经历三种人生,确是命运赐予的福分。

我将以“吾老吾幼”的题目记录这个过程,分享这个过程。此为第一篇。

1、婴儿的需求从哭声开始

幼儿夜哭,是新手父母的梦魇,也让其他成人焦灼不安。鹿鹿满月后,哭泣增多,分贝扩大,眼瞅着从“乖孩子”变成“闹人精”。

她开始从无意识变成有意识,并尝试用哭声控制成人,逐渐“轻车熟路”、“轻松掌控”。

有时火大,但转念一想,除了哭,她还会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哭,成年人如何得知婴儿的需求?假设一个成年人只会哭,他难道不会频繁使用这个“武器”吗?

育儿专家告诫说“必须及时回应婴儿的诉求”,此时,婴儿是那个主动者,但最终会在互动中形成亲子间的理解和默契。这利于婴儿安全感的建立、亲密关系的形成。

对,“亲密关系”。我一直特别抗拒生育,现在反思,是因为亲密关系的缺失。并不是父母不爱我,而是在传统乡村,父母通常羞于表达爱意。

在乡村,亲子关系通常会经历婴儿期的疏离,少年时的管教,青春期的叛逆,以及成年时的利益纠葛。到最后,亲子关系的维护靠的是传统孝道,是道德压力,而不是真正的理解与爱。成人亲子之间不会有直接的爱意表达,没有拥抱,没有“我爱你”。

所谓“原生家庭”,关键就在于亲密关系吧。亲密关系从回应哭声开始,从陪伴开始。这些最终会转化为很多无意识的习惯,影响人的一生。

无论如何,亲密关系终将到来,亲密关系就是幸福本身。因此,我可以在朋友圈写下:

小女儿咿咿呀呀,双手乱舞,不肯入眠。我用手触碰,她精确握住我一根手指,瞬间入睡,间或猛然抓紧,只是不肯松开,不知梦中如何。也许这根手指,是她划动独木舟的船桨,是她撬动星球的杠杆,是她指挥众神的魔棒…哎,忘了洗手。



2、老人的需求从拒绝开始

老人们心里很矛盾,既想来城市生活,想在晚年过一过“城里人生活”;另一方面,又不太想来。简单来说,有“三怕”:怕生活费用太高给子女增加负担,怕没人聊天,怕不能“叶落归根”。

鹿鹿还没降生,母亲提前来郑,洗衣炊煮。失去老家新鲜食材的支撑,她的饭菜也失了味道;同时夹杂“城里青菜太贵”和剩菜剩饭的问题,沟通起来很是费劲。无论怎么讲道理,母亲都不愿丢弃发黄的“高价菜叶”,不愿意倒掉“下顿还能吃”的剩菜。说得多了,她也不耐烦。无奈,我如果看到,会“粗暴”地倒掉。

乡村大天大地,很多问题根本不是问题,比如卫生问题。我小时候,真的是掉河里才算洗一次澡,到现在也没有形成良好的卫生习惯,更不用说在乡村生活大半辈子的老人了。

种种细节上的摩擦,会让老人产生自我怀疑。这些沟通过程,与小时候父母对自己的管教过程何其相似。有时候想想自己对老人的“粗暴干涉”,简直就是小时候自己讨厌的样子。这些看似“因果循环”,实则是糟糕沟通方式的恶性传递,它是如此根深蒂固,若要打破则要彻底放下。

放下什么呢?放下潜意识里谁养家谁老大的“威权主义”,放下对亲密关系的僵硬抗拒,最重要的,还是要放下成长过程中的“所有自以为的伤害”。这些都不容易。

在放下这些的基础上,老人才会对子女产生真正的需求。在此之前,老人的所有需求都会以拒绝的形式出现,老人的需求是从拒绝开始的。

3、爷爷从六岁开始做饭

父母因事回老家两天,我一天去爷爷处两次探视。春节期间无处买饭,刚开始,我说要为他做饭或做好送来。爷爷坚拒,说他可以自己做。我看他缓慢地操作厨具,稳定而熟练。

爷爷的母亲在他六、七岁时双目失明,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做饭。一直到现在,如果我父母不在,他还会自己做。他的童年,不知经历了什么。

我问爷爷,我父母辈婴儿时期如何?答曰,最小的姑姑出生时,一家人一个月只有一罐白面可吃,大约五、六斤。没有月子概念,妇女生产后要正常出工劳作。

我问母亲,我小时候是怎样的?爱哭吗?答曰全忘记了。只有一个细节,那时没有什么尿不湿,便用布袋装满锅灰(柴火灰烬),夜间把我用绳子捆绑其上。当然,这是普遍做法。乡村里,那时全是接生婆接生。我出生的第二天,母亲便去塘边洗涤尿布。甚至,还要自己做饭。回忆时,母亲流泪。

妹妹出生时,乡村计划生育异常严厉,不但罚没巨款,无论月份大小抓到便要强制流产。为了避险,妹妹没有足月便出生了。罚款数额,是当时父亲三年的工资总额。为了这笔钱,父亲借遍亲朋,此后还债多年。

鹿鹿呢?当然不敢说给了她最好的出生环境,但托付了诸多关系,去了省内最好的医院,聘请经验丰富的月嫂,查阅种种资料,在医生建议下做各种预防类的检查和治疗,前后花费数万元。此后,更有漫漫长途。

我羡慕鹿鹿。只有知道过去,才会珍惜当下吧。(未完待续。配图来自网络,未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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