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通：寫給父親的詩（五首）

如果月光可以是火焰父親，我願意再用一生的時間煨在你的腳邊讓從前的溫暖繼續在你的心跳裡沸騰...

寫給父親的詩（五首）

■楊通【四川】

■父親獨自坐在夜幕下

葡萄園逐漸清冷了下來

像父親胸前的那本舊雜誌

父親頹坐在躺椅上。他說他失去了決弈的對手

他說他晚年的夢正在失去表情。冷冷的風

把他生命這件單薄的外套越織越暗淡

父親獨自坐在夜幕下，不再為世事起舞弄清影

我突然感到多麼的無助

如果月光可以是火焰

父親，我願意再用一生的時間煨在你的腳邊

讓從前的溫暖繼續在你的心跳裡沸騰

相信我仍然是你劣頑的對手

直至一千年後，在每一個鳥聲滴翠的清晨

我為你翻開你胸前的舊雜誌，聆聽你

朗讀你今夜愛不釋手的葡萄園

父親獨自坐在夜幕下，像一本舊雜誌

葡萄園，以及葡萄園外邊的田野

在父親的夢裡多麼安祥

2008.2.21

■父親在秋天的深處等我回家

當秋天的冷雨打濕我的張望

白鷺零散，荻花隱匿，雪就要來了

稻穀，高梁，棉花，玉米，大豆，秋白菜……

都集體歸了倉。田野敞開空曠的胸懷

等著落葉、牛羊，和冬天，落圈

鋤頭擦乾汗水，風車停下奔跑，茅屋穿上夜色的外衣

風和螞蟻在林中揀拾野果。炊煙繚繞薄暮

竹笛點亮燈盞。星光下，我的父親

是溫暖的最後守望者，蛐蛐們

在牆角唱著清水謠

為父親的火盆

添滿木碳

天就要亮了

雪，說來就來了

父親，在村莊寂靜的深處

等我回家

2010.11.21.

■寫給病中年邁體衰的父親

父親在急速衰老

茫然的眼睛裡貯存著太多對於這個塵世的無奈

誰給我回天之力？！如果，能夠再還你一個健壯的身體

父親，我願將時間倒轉八十五年

如果結局還是像今天這樣

我寧願你不再出生

父親，我們都說風雨滄桑

而你從不對我描述人生苦難的顏色

那些曾經溫暖你的農具，在你失落的年輕的故園裡

滿懷悲傷，等待陽光重現，等待繁花再續

而黑夜即將來臨，月光的繃帶

終會，纏滿你枯竭的心

生命這件瓷器，如此脆弱

抵不住時光之芒經久不息的殘酷穿刺

因為疾病的浸蝕，蛛網般的裂縫撕碎了你安康的夢想

我卻無力拯救你搖搖欲墜的幸福。父親，你八十五年的坎坷之路

越走越窄，窄得已不容你轉身凝睇我酸楚的淚眼

窄得已難於遞過我這根醒悟得晚了的愛的拐杖

攙扶你心衰力竭的行走

父親，如果可以，我要與你交換位置

我想先于你抵達前方黑夜的深處，去點亮那盞迎接生命回家的燈

坐下來，靜靜地等你出現在八十五年前那一叢葳蕤的月光下

然後，我們手牽手，再一次行走在陽光明媚的塵世間

2011.6.8.

■我真的不願老到你這個時候

——寫給春節期間生病住院的父親

太陽又走遠了一些

今天清晨，風雨依然緊密

你自身的光微弱得怎麼也夠不著窗外節慶的氣息

父親，我也老了，老得像你一樣力不從心

我愧疚無法給你更多的健康快樂

只能把你交給醫院

希望這些藥物有足夠的良心

為你祛病除痛；希望盡職的白衣天使

能夠幫助我侍候你，為你的生命注入新鮮的活力

父親，我真的不願老到你這個時候

當我面對你的第八十七個春天陰霾突起時

我的淚水，已洗不盡你命中一生辛勞留下的傷痕

2013.2.20.

■父親，相信春天會救死扶傷

回風，濱河路，一株起死回生的大雜木，幾抹新綠如火苗

看上去多像我大病初愈的老父親，被春光照耀

恢復了溫暖的原貌

想起那些生離死別，揪心的掙扎，不能夠逃避。就像此刻

萬千被嚴冬蹂躪的事物，解凍的淚水

必然要清澈地重返大地一樣

我走在回風濱河路

一襲鳥羽，一聲歡鳴。我對父親說：花草漸盛，太陽明媚

如果你看見那些蜜蜂和蝴蝶仍在搔首弄姿

要相信，春天，會為我們的靈魂

救死，扶傷

2013.5.10.

作者简介：

楊通，四川省作家協會七屆全委會委員、四川省攝影家協會會員、巴中市作家協會副主席、巴中市政協委員、中國民主促進會會員、《巴中文學》執行副主編、獨立民刊《原點》創始人之一。現供職于四川省巴中市廣播電視臺。

作者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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