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幽靈在中國大地上遊蕩——

 

纪念著名诗人孙静轩诞辰八十六周年...



纪念著名诗人孙静轩诞辰八十六周年   (1930.2——2016.2 )                                                            
已故著名诗人孙静轩照片
      這是山東籍四川老詩人孫靜軒1980年的長詩。此詩的影響力,80年代初我是在外台中聽到的。那個時代,從雷抒雁的《小草在歌唱》,到孫靜軒的《一個幽靈在中國大地遊蕩》,反思與批判的詩歌層出不窮。30多年過去了,重讀孫老1980年乍暖還寒時的長詩,想起數年前一首詩判7年的社會現實,不免一歎。孫靜軒先生數年前肺癌病逝,花圈挽聯擺滿了半條大街,為建政以來罕見。孫先生乃我忘年之交,見此詩而轉發之,緬懷這位孫大炮前輩。


                            

                    程寶林

 

                     2016年1月26日






孙静轩写给宇风的话


一個幽靈在中國大地上遊蕩——   孫靜軒

凡是忘掉過去的人,註定要重蹈覆轍。
-----桑塔里那

噢,人們,你們可曾看見 一個幽靈在中國大地上遊蕩?噢,人們,不必說大地是這般秀麗,天空是這般晴朗,他,那個幽靈就象一陣風,一縷煙自由自在地遊蕩在中國的土地上。他大模大樣地闖進了農民的家庭,趾高氣揚地走進牧民的氈房,發號施令,驕橫不可一世,就象古羅馬的凱撒大帝一樣,

就象掌握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命運,

我們的一切全都是他的恩典賜賞。噢,人們,你們可曾看見一個幽靈在中國大地上遊蕩?如今是二十世紀,人類已進入了原子時代再談說幽靈,也許過於荒唐,但畢竟是一個可怕而可悲的事實啊,他那個幽靈,就象一陣風,一縷煙正在自由自在地遊蕩在中國的土地上他就象你的影子一樣追著你你怎麼也無法擺脫他那無形的魔掌,他悄悄地吮吸著你的血液和骨髓他支配著你的行動,控制著你的思想他可以隨意地扭曲你的人格,可以摧殘你美的要求、美的欲望,只要他稍稍暗示一下,就可以長年無日地把你關進漆黑的牢房。他可以讓你死,死後還要蒙受恥辱,他可以讓你活,活又活得窩窩囊囊,總之,你是他的奴隸,他的臣民,你對他的權威不能有半點違抗……噢,人們,你們可曾看見一個幽靈在中國大地上遊蕩?也許你無法辨認,即使他就在你的眼前,因為他象魔術師,不斷地變換形象。一會兒,他穿著金絲繡的龍袍,手持象徵權柄的龍頭拐杖,一會兒,他穿著馬蹄袖的胡服,大搖大擺地走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上,如今,他居然又塗上了新的油彩,穿上了時興的服裝無論他怎樣改頭換面,喬裝打扮卻遮掩不了裸露的屁股烙下的盤龍圖像……噯,中國,古老的中國,神秘的土地你古老猶如你的長城,你神秘猶如你的象形文字猶如你的木犁、紡車、水碾和那藤條的籮筐,你有那麼多的基地、古塔和廟宇那麼多的宮殿、聖物和祠堂。唯其你古老神秘,竟有那麼多的神話傳說而我一個北中國的兒子,就是在恐懼裡誕生,在虔誠裡成長……噯,童年,那可憐的童年,那個淒涼的樹塔,那個破舊的茅房,我裹著一條破爛的棉絮,捲縮在冰冷的土墟上,呆呆地望著那熏黑了的牆壁。牆壁上掛著一幅幅神的畫像,關帝爺威風凜凜地坐在虎皮椅裡,觀音娘娘坐在海水中的蓮花盆上,老壽星倒是笑嘻嘻地望著我,但我覺得一點也不慈祥。桌子上有塊寫著“天地君親師”的神牌媽媽說,那是人間申之位,至高無上,當媽媽把三柱香插在香爐裡我總是遠遠地跪著,不敢抬頭張望晚上,我常常做夢,夢見煙霧繚繞一會兒,夢見地獄,一會兒夢見天堂,這就是我的童年。我幼小的心靈裡裝滿了神的形象,我覺得神是萬物之主,他無所不在,就連那門前的老槐樹也透著神的靈光。災荒之年,我曾跪倒在烈日下閉目合掌,祈禱那萬能的冥冥上蒼儘管我對神是那樣的虔誠,生活依然貧困,大地照舊淒涼。啊,古老的中國,啊,多麼可怕,一個幽靈在廣柔的荒寂的大地上遊蕩。我永遠忘不了那沸騰的晚上,打穀場上,照著朦朧的月光,我們在紅旗下,第一次高唱《國際歌》發誓說:“不再要神仙,不再要帝王”就是那支歌,喚醒了我們麻痹了的心,使我們懂得了人的價值的力量。就是那支歌成了我的口號和戰鬥的手,拿梭標赤著雙腳,走遍了中國的平原和山崗。就是那支歌,使我們忍饑挨餓萬里迢迢從長白山、太行山一直打過了黃河、長江就是為了那一支歌,一句口號,一個謊言我們才用帶血的手臂托起一輪太陽……當年古老的宮殿,陰森的廟宇倒塌崩潰紅色的旗在中國的晴朗的天空飛揚我們象孩子一樣流下喜悅的眼淚忘記了以往痛苦的憂傷但快樂的日子多麼短暫啊漸漸地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我們感到了失望我們原以為我們是生活的主人可以快樂而自由地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可是我們都夢見自己只不過是一顆“螺絲釘”被緊緊地擰在一架鋼鐵的機器上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統計表上的數字往日有血有肉之軀,一個會思考的腦袋卻不能表達自己的感情、意志和思想可悲啊!我們不過是一個抽象的名詞我們的天職的手只是舉手或鼓掌……對於錯誤與過失,我們原諒過,我們想,革命不是在大街上散步滿是污垢的湖水裡不免留下一些船隻與住房這也許就是我們不幸的天性總是這麼天真、這麼善良……然而,我們畢竟是人我們大腦裡總有思想我們終於發現我們流血大幹、辛辛苦苦以為在建設社會主義大廈到頭了才知道蓋的是另一座教堂。啊,人們就在昏昏欲睡的時候,一個幽靈在中國大地上遊蕩。我永遠不能忘記,那個熱血流行的年頭我回到黃河古渡的一個古老的村莊那裡曾是革命戰爭的搖籃那裡有當年的革命保母——樸實的農村姑娘三十年別離重又去我想,古老村落早該改變了模樣不錯,村裡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年老的早已躺在墳墓,年輕的已是雙鬢染霜樹枝頭懸著一個高音喇叭從早到晚,傳出一陣一陣竭斯底裡的叫嚷我走進每個家庭,不見了門神、財神和灶君的年畫但家家戶戶卻又供起了新的神像當年的遊擊隊隊員早已蒼老了刻滿皺紋的臉上充滿了憂傷他睜著一雙呆滯的眼睛歉然的對我說三十年重聚,我們倆該痛飲一場可惜啊!紅海洋淹沒了我的茅園連幾根蔥、蒜苗也被拔光人家說那是資本主義的尾巴——是繁殖私有制的土壤——這一夜,我無法入睡,想了很多,心裡充滿了無限悲傷,對著養育我的鄉親,該怎麼說?想起三十年前的許諾,我實在羞愧難當。該怎麼說呢?推倒了三座大山,難道是為了修建另一座廟堂?燒毀了財神菩薩難道是為了掛起新的神像?啊,中國,古老的中國,神秘的中國。多神的中國,神話的君權和神權的溫床你有那麼多的廟宇、宮殿那麼多的帝王陵墓難道總是有幽靈出沒,借屍還魂你廣柔的疆土實在是一片繁殖封建的土壤有人說,小農經濟會繁殖資本主義不,君權,神權裡簡直是根深蒂固封建的堡壘裡怎能讓新的階級成長我們誰見過資本主義它是個產兒,剛躺進搖籃就被細索捆上中國啊,象一條巨龍能喚醒一切它能同化一切,就象一個巨大的茶缸你見過非洲、美洲的獅子嗎?它原本粗狂、勇猛,是大森林的獸中之王一旦到了龍的故鄉,竟被銅環鎖住鼻孔象家狗,守侯在街門、宮殿的大門兩旁。啊,中國,我們親愛的中國你需要血親、血液,需要新鮮空氣需要風、需要雨露、需要陽光需要那散發著黴氣味的土壤啊,中國,可怕的不是喇叭褲、不是染頭髮不是鄧麗君,也不是“拉茲之歌”可怕的是那古堡裡的那幽靈他遊蕩在中國的每一片土地上。

1980年10月寫于成都



(法國詩人孫山山帖子,圖文獲准轉發):

     看見美國朋友程寶林發的帖子,談到老爺子孫靜軒的成名大作《一個幽靈在中國大地上遊蕩》,頗有感觸。其實老爺子的臨終長詩《告別21世紀》才是他真正的吶喊!此詩完稿於1996年,詩尾作者留言如此——一九九六年痛苦的九月於中國.成都 僅供朋友傳閱。書當時在中國無法正式出版。
悲憤之下,我向孫夫人李平和老爺子的其他朋友表示,我將盡快在法國出版孫靜軒的臨終巨詩《告別21世紀》,以告亡靈,以饗讀者。
我有幸結識了法國詩人翻譯家奧列威.波丹(Olivier POTIN),與波丹先生合作,《告別21世紀》的法文翻譯於次年即2004年由法國西風出版社翻譯出版(Le vent d'ouest )。出版的書中的100本,我很快寄回中國,但因種種原因,主要是人走茶涼,過河拆橋,傳書人怕傳,收書人怕收,石沉大海……
這事我在心裡藏了太久,今兒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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