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掉进过茅坑

我小时候4、5岁时一直和奶奶生活。...

我小时候4、5岁时一直和奶奶生活。

那一年我奶奶接到北京一个部队邀请信让她去部队转转，那是我四叔呆的部队，好象是天安门广场的仪仗队那一类的部队，对当兵的成份要求很高，我四叔当时二十四五岁，家里赤贫。

我四叔把我奶奶叫姑，他的父亲是奶奶的亲弟弟，听奶奶说，我这个舅爷一直是个不务实游手好闲的人，日子自然可以想象，过的比较恓惶，但舅爷会享受，很讲究。听奶奶说，那时舅爷家里最值钱的是一匹全黑色的骡子，黑骡子脖子上挂了一圈铜铃铛，逢过集会时舅爷总骑它，穿行于行人间，伴随着骡子脖子上那清脆的叮铃的声音很是威风，骡子就是舅爷的面子，那时候舅爷就是什么东西也不买，什么也不卖，家里没东西吃，骡子都都被他喂的肚圆，毛色油黑发亮。

舅爷家里还有个黑色的八仙桌和一对黑色的太师椅，桌上只摆放着一个半米高的白瓷花瓶，花瓶里平日插一个大红的鸡毛掸子，一进家门俨然走进了财东家一般，除此之外再无什么稀罕之物，与家里的破败形成強烈的反差，有这些东西时候我四叔也就五、六岁。这样简单的日子没过多久，四叔母亲不知得了什么病给去世了，慢慢的四叔家的黑骡子、八仙桌、花瓷瓶、鸡毛掸子也相继不见了，最后连住的地方也卖了，四叔的父亲带着他宝贝儿子搬到了财东家离村子比较远的油坊过活去了。搬到油坊的四叔父子俩就开始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沒过多久，舅爷也过世了，那时四叔七、八岁，舅爷去世那年才四十岁。

奶奶和亲戚知道后，揍钱埋了四叔的父亲，因为当时也没钱，就找了个离油坊近的地方简单的下葬了。处理完丧事，亲戚们都聪明的一个个走开，只留下奶奶和他的这个穿着破破烂烂，鼻涕流多长，一双红烂眼睛的侄子，奶奶看着侄子可怜，就拉着他，用一双小脚走走停停回到了塬下沟里的家，到村口怕我爷爷不同意，就把他先寄养在村子相好的亲戚家，自己先回家禀告这些日子遇到的事情。

听到奶奶的话，爷爷抽着汗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那个年代，爷爷奶奶家日子也很艰难，多一个人就得多一张嘴，多一身行头，而且小孩还要上学又是一笔花销，最后爷爷沉默许久，把旱烟的余火在炕楞上磕了磕，让奶奶把四叔接到家里来过活，从此四叔就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了。

四叔刚开始来的时候还规矩，过了一、两月后劣性就出来了，爷爷没有好的教育方法，对他只有一个字＂打＂，每次爷爷打，奶奶就掉泪，打我父亲时也不这样，原因这是奶奶家唯一的一个后人。就这样又生活了几年，他一直调皮淘气，不是把别人家的狗腿打折，就是把别人新栽的树苗拔掉，坏的是实实在在，有一次把一只狼当作狗用馍引到家，把奶奶吓了个半死。

从那天晚上爷爷和奶奶下决心，不敢把他留在家里了，又过了几年，通过大伯找人让四叔去当兵，一连几年部队嫌他瘦小不要，爷爷说了家里情况和四叔当时处境，最后终于说服了部队的领导，让四叔当兵到了部队。若干年后这才有奶奶和我到部队看他，这才有我掉进茅坑这回事。

奶奶接到部队邀请信后想马上动身，但一想我父亲也在部队，家里也没个壮劳力，只有我妈和两个年幼的哥哥和不懂事的我，而且家里还请了匠人在盖三间瓦房，走了实在不妥，这一切被贤惠的母亲发现，就劝奶奶放心去吧，奶奶就说把我带上，一是有个伴，二是小孩子在家盖房时也很危险，就这样我糊糊涂涂跟着奶，先汽车再辗转火车终于到了部队。

四叔刚到部队还是顽性十足，经过调教已经大好于初，和部队领导说想家，部队领导一了解，他是个孤儿，又是姑姑养大的，就特意发信请我奶奶。我和奶奶到部队，一到部队领导就要求奶奶做了一场＂忆苦思甜＂的报告，台下人山人海我还有些印象，报告内容我已记不清了，感觉当时挺震撼的，听会的人很多都哭了。

四叔陪我们转天安门，天安门城楼门是我当时见过的最大的门，比我们公社门大几十倍，好大的空场中间扎了一个插入云霄杆子，杆子上一片比被子大好几倍的红布在风中摆来摆去，别的就没记住太多。又过几天到动物园，现在我只记得长颈鹿和水老鼠，以及广阔的湖面上一堆红颜六色野鸭子，游完出门的时候人多，我跟丢了，到处哭着乱跑，最后被好心人送到广播站，又见到奶奶和四叔，放到现在可能早被卖到山里了。

就在那一天回来的晩上，我和奶奶上厕所，部队厕所真大，一个像操场大的房子有好多排蹲坑，因为部队已经吹熄灯号，所以厕所没灯，我在前面打个手电走着，奶奶在后面跟着，一天劳累我浑浑沉沉，一不留神就掉进了旁边的粪坑，好是在当时年纪小不记事，记忆不深，否则对当下留下多么大的阴影。

那一晚我被洗干净脱的个精光，

奶奶和四叔帮我把衣服全洗了，第二天又买了一些衣服和鞋，买的鞋是女孩子穿的红花花鞋，我当时愣是不穿，最后没办法，要下地玩还是穿了。人常说梦见掉进粪坑是好兆头，我想说，真的掉进粪坑时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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