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涂鸦文字：老家的柏树

爷爷的爷爷当年种下这一片柏树，种下的绝不是一片风景。x0a这一片柏树，是一个家族沉浮的历史，是一个家族家风的传承，是先祖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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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有故事的柏树林，一段家族的历史。

在我老家正屋左侧（北面）、附房背后的山坡上，有一片柏树林，不规则地植立着十余棵柏树，枝干挺拔，高耸入云。

这些柏树大小高矮相差不大，均有近30米高，树干粗壮，须两个大人才能合抱；枝叶青翠浓密，在空中交互相融。这一片柏树林与正屋背后那片竹山连为一体，像是大山伸出健壮有力的臂膀，为老家的屋子抵挡着寒冬里的北风。

记忆中，老家附房的位置，原本是一个小土坡，坡上也有两棵这样的柏树，当年为建这一间储放杂物的屋子而砍去了。砍下的柏木留了几截制了一组木质沙发，其余的都卖了。这组木质沙发一直摆放在我老家的厅堂里，历经二十多年，毫无腐败破损迹象，反而越来越来光滑锃亮，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小时候，很喜欢这片柏树林的风景。

柏树林里，不时会窜出一些小动物。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坐在门墩上，静静地等待柏树林里窜出什么惊喜来。看到最多的，是小松鼠，从柏树林子里一路跳过来，跳到那两棵后来被砍去的柏树上，从这一棵树跳到那一棵树，顺着枝干忽上忽下地游窜，还常常会跳到地面，逡巡一阵，又跳上树枝，回到林子里。有时，忍不住这可爱的小松鼠诱惑，我会小心翼翼地向它靠近，想看得清楚一些，却往往惊扰到它，“倏”地逃走了。

有的时候，也会有狐狸或是黄鼠狼从柏树后面突然窜出来，咬住一只鸡便跑。遇到这种情况，我便会抄起一根木棍，大声吼着飞快地追赶过去。有时，狐狸或是黄鼠狼会惊慌失措地丢下嘴里的鸡逃命，但更多时候，还是追不上，眼睁睁地看着损失一只鸡。那个时候，家里总会莫名其妙少一两只鸡，大概都是被狐狸或是黄鼠狼猎去了。当然，还有可能是老鹰，它也经常潜伏在柏树枝头，瞅准机会就俯冲下来，双爪抱起一只鸡便飞到对面山头去了，拿它毫无办法。

偶尔，还能看到有蛇从柏树后面窜出来。小时候我怕蛇，不敢凑前去看，更不敢去赶去抓。有大人在家的时候，会告诉大人，让大人去打死或赶跑；大人不在家，我便只是远远地恐惧地看，任其自由活动，自行离去。

柏树林里，有一棵桂花树，那一带曾经是我们几姐妹儿时的乐园。

为了方便赤脚玩耍，我们把那里的杂草全部斩除拔净了，还经常用竹扫把仔仔细细地扫去小石子、玻璃碎片，那一块方圆十多个平方米的地方，被我们整得光溜溜地。我们常常在那里玩“滑滑梯”，从高处的一棵柏树下，“唰”地一下滑到低处那棵桂花树下。有时，也在那里玩“打仗”的游戏，双方分别躲在柏树和桂花树后面“射击”。

桂花树下，有一小块稍平的地方，我们常常坐在那里吹凉风、吃零食、看下面马路上过往的人。那棵桂花树主干长得有点倾斜度，适合攀爬，有时我也会爬到桂花树上，坐在枝头看风景。每年桂花盛开时节，我会爬到树上折几枝开得最好的，用罐头玻璃瓶盛些水插下去，放在房间窗台上，满屋清香。

印象中，柏树似乎还有药用价值。记得那时候只要听说村前村后有谁家的鸡鸭鹅病死了，奶奶便会砍回一些柏树枝，放进家畜窝棚里，说是可以避瘟疫。入暑时节，为了给我们去除身上的痱子或者无名瘙痒，奶奶会采来很多植物枝叶、藤条、根须，熬水给我们洗澡，记得其中往往有柏树叶。有时，遇到一些疑难杂症的，奶奶也会用些偏方土方，其中偶尔也会用到柏树叶。那个时候夏季驱蚊，也常常用燃柏树枝的方法。

关于这片柏树林的来历，小时候听奶奶讲过，只是当时听得不走心，记忆很模糊。

一次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这片柏树林，于是问起母亲。母亲复述了她从奶奶那里听来的故事，我才终于明白了我的祖辈与这片柏树林的特殊情结。

这片柏树林是我爷爷的爷爷种下的，推算起来，已经有百年历史。

我爷爷其实不是我爷爷的爷爷的亲孙子。

我爷爷的爷爷原本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惜命运弄人，一个儿子在二十多岁时去世，没有留下后代；一个儿子被抓了壮丁，始终没有音信。（听说，在我爷爷的爷爷去世后，家里曾经收到过一封寻亲信，说是我爷爷的爷爷的儿子，信中提到的有些事情能对上号，但是人名对不上，可能是离家久了有所遗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收到信件的时候，我爷爷的爷爷早已不在人世，那位太爷被抓壮丁时我爷爷还没出生，村里也已经没有认识他的老人，再加上当时时局方面的一些原因，所以没敢回复那封信，后来不了了之，再后来就杳无音信了。）

在农村，传宗接代的观念根深蒂固。两个儿子都失去后，我爷爷的爷爷便抱养了我爷爷和我堂兄的爷爷，分别作为他的两个儿子的嗣子。

我奶奶其实是我爷爷的爷爷的女儿的女儿，叫我爷爷的爷爷本该叫外公。

农村人的观念是血脉一定要延续下去。我爷爷的爷爷虽然抱养了两个孙子，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为了血脉“回流”，我爷爷的爷爷便要求他女儿将一个女儿送回来给我爷爷当了童养媳，就这样，我爷爷的爷爷的外孙女成了他的孙媳妇，也就有了血缘关系。

就是在这样一种家庭变故下，我爷爷的爷爷种下了这一片柏树林。柏树自古以来有长生、重生、新生的寓意，懂得风水学的爷爷的爷爷，或许正是希望通过种植这一片柏树来改变家庭的厄运，让抱养的两个孙子健康成长吧。

那个时候，我老家的这栋房子还没有建，这一块还是一个大菜园。这一片柏树，就种在这个大菜园旁边的山坡上。柏树种下后，我爷爷的爷爷要求我爷爷和我堂兄的爷爷两个人每天去浇水。我爷爷他们那时才六七岁的样子，用木桶挑水挑不动，爷爷的爷爷便给他们准备了两个竹筒，让他们用竹筒挑着水去浇。我想，爷爷的爷爷之所以坚持要两个小孙子去浇水，大概也就是希望这片柏树能护佑他们平安健康吧。

我爷爷的爷爷去世后，就葬在这片柏树林的前方，也就是我老家屋子的右侧（南面）。不知道是他特意交代要葬在那里，还是冥冥之中注定他要葬在那里守护这一片柏树林。

了解到老家柏树的来历之后，我开始对这一片柏树林充满敬意。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爷爷的爷爷当年种下这一片柏树，种下的绝不是一片风景。他种下的，是一种祈愿，希望他的家族、他的后辈世代，能够像柏树一样，扔到哪里都能顽强成活，都能茁壮成林；他种下的，是一种品质，希望他的后辈们，能够像柏树一样，扎根土地，挺拔正直，永远向着天空寻求生命的高度；他种下的，是一种风骨，希望他的后辈们，能够像柏树一样，笑傲风霜雪雨，四季青葱翠绿。

这一片柏树，是一个家族沉浮的历史，是一个家族家风的传承，是先祖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

每次凝望这一片柏树，看着它们在风中摇曳颔首、枝叶相握，我都会觉得那是我的先人们在微笑着，在默默注视着他们的后辈繁衍生息。

——2016年7月14日于万安

1、《老家水电站》

2、《老家隧道》

3、《老家的石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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