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 II 鱼鳞滩的年味:炒年货

 

年味呀,年味!...







小时候,我和村里的小伙伴总盼着过年。过年,除了有新衣服穿,还意味着有许多过年才有的专属美食可吃。

除了熏香肠腊肉,鱼鳞滩人过年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炒年货”和“下油炸”。

炒年货一般都会在腊月里某个下雨天里完成,似乎冻手冻脚的日子里最适合围着锅灶炒年货。炒,就是用滚烫的细沙翻炒食物。炒什么呢?可以炒花生、炒红苕干、炒胡豆、炒苞谷籽、炒黄豆或是炒豌豆。炒好的苞谷籽还可以用熬得粘稠的红糖捏成一个个圆形的苞谷团。苞谷团有两种,一种是用未张开嘴的“哑巴苞谷”捏的,一种是用裂开花的苞谷籽捏的。根据我的经验,“哑巴苞谷”虽然嚼起来有些费劲,但吃起来很香。当然,最好吃的苞谷籽还是那种半裂开嘴的,一嚼就碎,嘴里还有沙沙的感觉。苞谷团呢,圆圆的,比拳头还大,拿在手里,感觉很霸气,等到绕着村子走一圈吃完苞谷团,五个小指头上都是黏乎乎的红糖了,小孩子们要么把指头塞到嘴里吮吸干净,要么干脆在衣服上擦擦,抹抹嘴,继续搜罗吃食去。

炒好的年货会被母亲存放在密封的坛子里或是有盖的陶缸里。为了防潮与防止小孩偷嘴,这些陶陶罐罐一般都放在阁楼里,需要爬木梯才能拿到。当然,小孩子们嘴馋了,或是家里有人串门来了,母亲就会搭把木梯上到阁楼里,用升子装一些下来给大家吃。如果储存得当的话,这些炒货放到开春后还是香香脆脆的。

在所有这些炒货中,如果炒了阴米,就意味着极有可能会案麻糖。我们老家有句俗语:“早不忙,夜心慌,三十晚上案麻糖”,意思是说平时不着急,年三十了才猛然想起年货还没有置办,于是半夜三更还在忙忙碌碌。我父亲常用这句话来批评患了重度拖沓症的我。什么是麻糖呢?我想川东一带的人都不会陌生。麻糖是用炒过的阴米与熬过的红糖经过多道工序切案做成的。阴米是什么呢?糯米煮熟后阴干,就被叫做阴米了。麻糖是甜味的,当然根据各家喜好,会在里面加入核桃、花生、芝麻或是橘皮。

麻糖和我长大后吃到的米花糖相似。我没有考证过“麻糖”名称的来源,但我知道湾里哪几个能人会案麻糖。我二叔就是其中一个。因为会案麻糖的人不多,湾里有小孩的人家过年基本上都要案麻糖,于是需要提前约好时间排好队。在我记忆中,我家也案过好几次麻糖。在微弱的橘黄灯光下,一群人围在案板周围,看着我二叔一个人费劲地用木板挤压阴米,用菜刀切割阴米,期待他能变魔术般地把散乱的米粒变成麻糖。切好的麻糖四四方方的,大人们会用废旧的报纸把麻糖包好。讲究些的人家会用白纸包麻糖,很少有人家用红纸来包。

现在过年,我们村的人家基本上都省去了炒年货这一项。集市上售卖的炒货品类丰富,小孩子的零食也琳琅满目,大人们图方便就直接从集市上把喜欢的炒货搬回家来。前些日子,母亲上街就给我们带回来一袋麻糖。一家人看见麻糖都很兴奋,仿佛往昔的味道与逝去的时光都跟着麻糖一同回来了。但这味道分明又与往昔有些不同。

我问会案麻糖的二叔:现在的麻糖与以前的麻糖有啥子区别?

二叔说:以前的麻糖用的都是阴米,现在街上卖的麻糖哪里舍得用阴米,用的都是便宜的粘米,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切得很细。

这些年,我越长大越觉得年味淡了,却不知道究竟淡在了哪里。回味二叔的话,我才发现不是年味变了,而是我们变了,我们的时代变了。我们变得不再愿意花时间围坐在锅灶边了,也不再愿意等待一道需要花费功夫的年货了。于是,以往腊月里的炒年货被我们抛诸脑后,只在我们怀旧的时候,在我们感叹光阴流逝的时候,在我们咀嚼年味的时候,才被捡拾出来浓墨重彩地书写一番。

这年味呀……



作者简介

海鸿,四川邻水人,文学博士,重庆某高校教师,鱼鳞滩往事公众号发起人。

编辑 I 番茄三

图片 I 番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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